我生生问:“云南王何以要帮瑾月姑姑照看红月宫?”本是想问一句:瑾月姑姑和云南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但终究是没能问出口。
瑾月姑姑视线躲闪,模糊说:“早年相识,无甚关系。”明显是在有意掩藏着什么。
半含半露,只因为那日撞破,我心中藏着几分明了,才一点不信。
我蹙了蹙眉头,没有继续逼问,话锋一转,语气焦急道:“瑾月姑姑还不明白吗?姑姑想通了,是因为瑾月姑姑早早的离开了这地方,没有深受荼毒,可是其他人不同,他们已经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下成为了只知效命的死士,放了他们,就等同于放虎归山,难道还要坐等他们重新归整,卷土重来吗?”我鼻头一酸,不是难过,而是气愤,“况且本来就是他们做错了事情,做错了事就该承受他们本该承受的一切后果。”
翠竹廊角下,丹霞纱影影绰绰映着院中一株新开的龙沙宝石月季。雨雾细细漫漫,缠绕着连眼前的景象都是朦朦胧胧,铺洒在檐头木架上,缥缈在中庭芭蕉上,花枝上犹开着粉色的花,颜色温和。
瑾月姑姑目光哀怨,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不过轻声道:“那么二小姐是不愿意帮奴婢了?”
我看着瑾月姑姑眼角的皱纹如同裂锦一般,问:“瑾月姑姑想陛下康健吗?”
“想。”
一个字答得毫无犹豫,利落干脆。
“那么瑾月姑姑想天下纷乱,百姓无处可依吗?”
我又问。
瑾月姑姑摇头,“自然不想。”
我的神色愈加松弛下来,“那么瑾月姑姑就必须要也应该要放弃这些恶人之性命,来换取更多天下人之性命。”
瑾月姑姑无话可说,心里的疼痛惋惜全然透过眼睛显露无遗。我看在眼里,却也是没有办法。
我问:“瑾月姑姑可听过放虎归山的故事?”我私心里寄希望于这个故事能宽慰瑾月姑姑几分。
瑾月姑姑静静的看着我说:“没有。”
我想了想,温笑道:“这个故事还是我娘亲对我说的。”回忆起娘亲,我面上不自觉的就会勾勒出一抹祥和美好的笑来。娘亲是那样美好的女子,性子是那样温和,我永远记得她一袭白裘大氅傲立在皑皑雪地上的场景,遗世独立得就好像她从不属于人间,或许她的确不属于人间,她是天上的仙子,是夜空里那抹皎洁的月光。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轻声道:“从前有一只凶恶的老虎,见人就扑,见兽就杀,无论是深山林中的生灵,还是山脚下村庄里的村民都很难躲过这只老虎的恶爪,直到有一天,老虎终于被村民布下的捕兽器给抓住,善良的村民在杀它和放它间犹豫了,就是犹豫的这一刻,老虎挣笼逃脱。不久后,无论是深山中的生灵还是山脚下的村民全都被老虎啃噬的一干二净,连骨头都没有剩下,老虎后来在这一块地上无食可吃,饿极就连邻村都没有放过。所以,什么是真正的善,什么是真正的救,你放了一只老虎,觉得自己的确放过了一个生灵,救了一个生命,却殊不知,正是你放的那个生灵去残害了更多的生灵,就是因为你的救才害了更多的生命。”
瑾月姑姑道:“奴婢知道,奴婢也了解二小姐的意思,可是奴婢的心里,对红月宫的众人始终愧疚,我若能早点回来看看,早点解散,或许他们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我劝慰道:“瑾月姑姑不必过于自责,过错并不全在你,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为人一场,自己选择的路,就该自己去走完,无论最后什么后果。瑾月姑姑远在天边,又怎么能知晓在江湖中几乎销声匿迹的红月宫尚存有如此凌厉的杀机,既无从知晓,又如何会想回到雅岐城中看看。瑾月姑姑唯一的错,就是从一开始根本不该入红月宫。”
瑾月姑姑苦笑了笑,“二小姐,你还年轻,世上许多事情根本说不上是非对错,若不是红月宫当初救了奴婢,奴婢根本活不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