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婉仪殿,冬雪就已脚步匆匆的迎了出来,恍然见到湘湘一脸窘迫凄苦的样子,不免语气焦急问:“娘娘,夫人这是怎么了?”
连冬雪都能看出几分情绪来,我心下随之一叹,转过头去扫了湘湘一眼,才轻声道:“没什么,夫人有些乏了,要进去休息一下。”
湘湘抬眸凝望了我一眼,一会儿,低声回:“是,我很累了,想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我微微一笑,道:“好,让冬雪陪着你。”
湘湘轻点了点头后,就回身一路小跑进去,很快没了身影。
庄婕妤神色里浮现已然出一抹明显的困惑,就像一团薄薄的云雾缥缈笼罩在她面上,踌躇许久后,不由的缓缓出声道:“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实在不舒服,定要问个究竟来才好。”
我点头道:“我明白,”过了会儿,又叹道,“我们进去说。”
庄婕妤摆摆手道:“不好,湘湘刚刚才进去,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若在婉仪殿里我们谈论的声音不小心被她听去了,岂不是要她更难过,我们就在近处一面慢慢散步,一面慢慢说。”
我想一想,“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风是柔和的,带着一股迷人的温暖和煦,从两颊轻轻拂过,悠悠扬起耳边垂下的鬓发,绵软得如同蝉翼,柔弱的花枝似乎也在极力的吸取着尘世气息,随时准备着宛如蝴蝶破茧般的冲破泥土掩埋,尽力拥抱着阳光的温度。
在这样的季节里,徜徉在点墨花叶的诗情画意中,何其洒脱,何其潇洒!
我垂了垂眸,出声问:“你是想知道当年湘湘和容大人成亲的一些事情吧?”
庄婕妤轻蹙眉梢,“是,”又道,“我实在好奇他们当时可是陛下、太后赐婚,如何能逃得过陛下和太后的眼睛,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繁琐又苛刻的礼节程序,当时太后可是派了身边的瑾月姑姑去操持的,说是帮忙操持,实际上不就是派双眼睛去盯着吗?”
我深吸一口气,“说实在的,诸多细节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毕竟我和你一样,并未曾有幸赶上真正去见识过,只是听湘湘之前说起这事,我一开始知道知道时,也十分惊讶,但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倒也觉得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庄婕妤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抿了抿唇,道:“据说当时成亲第二日湘湘和容大人一道进宫谢恩,奉上的素帕上的确有血,只是那血并非湘湘的,而是容大人用匕首割破了手腕取的血。”
庄婕妤思索了一下,说:“确有耳闻说在民间这个法子都快被用烂了,”不免笑一笑,“没想到湘湘竟也会同意用如此铤而走险的法子。”
我笑道:“法子烂也好,铤而走险也好,只要有用就成,不是吗?”
庄婕妤问:“但湘湘怎会同意?”
我苦笑道:“她不同意又能怎样?”摇一摇头,“这种事儿岂是只一方想就能成的?”又想了想,继续说:“她若坚持,一来有辱她自己的身份。二来,会叫容大人更加厌烦她罢了。她又不傻。”
庄婕妤点头说:“这话倒是不错,”又问,“可是太后又怎会看不出?即便太后看不出那素帕的乾坤,那瑾月姑姑是太后派去的人,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湘湘和容大人到底有没有行合卺礼?”
我轻笑道:“我想这个道理应该就要从容大人和公主的那份传言说起了。”
庄婕妤目光一亮,小声道:“难不成容大人和那公主真的曾经在一起过?”
我问:“我不知道是因为入宫太晚,你怎么会也不知道这事?”又泄下气来,“我本来还想问问你呢!”
庄婕妤落寞道:“我入宫虽比你早些,却也早不了多少,我入宫时,正是公主出嫁前夕,只是一直有这种传言,但也并未见过公主和那容大人有什么交集。”
我看着庄婕妤道:“虽说这事并没有被人抓到过什么把柄,但我总觉得没有空穴来风的传言。”
她小心翼翼道:“你的意思是……”顿一顿,“是陛下和太后把这事压下来了?”
我点头,“我听说太后最是宠爱这个小公主,许是太后为了保住公主清白名节把这事情给掩埋下去了。”
庄婕妤“嗯”了一声,“你说得对,”垂头思虑一会儿,“所以才会赐婚湘湘和容大人,实际上的意图并非成全,而是要断绝了公主念头。”
我轻哂,“因而太后和陛下并不在意湘湘和容大人是否真的同床共枕,只是想做个样子给公主看,给天下人看罢了。”
庄婕妤语气不屑道:“湘湘不过是太后给那个公主断绝念想的一颗棋子,”话语间怒意渐起,“湘湘这样美好的女子,难道就没有资格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我叹气道:“这世道本就是祸福相依的,百姓看上去这是皇家给湘湘的恩惠,可实际上是拿湘湘的幸福来换取公主的回心转意,现在湘湘看上去虽是不如意,但谁也说不好以后容大人会不会爱上湘湘呢?”
庄婕妤言辞激烈道:“可公主才是容大人的心上人!”
我笑道:“那后来公主嫁入云南王府不也爱上了云南王世子?”
庄婕妤叹说:“公主真是好命,容大人已经算的上是俊俏郎君了吧,但听说那云南王世子可比容大人还要俊俏潇洒一些,就是换成你我,你敢说一定不会对这样的男子动心吗?”
我瞅了她一眼,道:“我可不会,我也不愿,在我看来一生得一人心足矣,”轻轻一叹,“你以为公主是好当的吗?”
庄婕妤玩笑道:“我要是投胎时能选,我一定选择当公主。”
我笑道:“公主虽是在生活上比我们得意一些,自由一些,但是却永远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也永远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路,弄不好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惨死在自己哥哥的刀下,之后又要被逼着嫁给他人做妇,公主何曾不是皇权之下的一个傀儡,换成是你,你真的可以忍受这些难当的撕心裂肺之痛?”
庄婕妤面色有些发白,“真的么?”又咬了咬嘴唇,连连摇头,“那我还是不要了。”
我悄声说:“自然是真的,你不知道吗?”
庄婕妤道:“我只是听说云南王世子犯了事才被……处死的。”
我轻笑,“云南王一直是陛下的心腹大患,想要除之后快,你觉得陛下会容许云南王世子好好的活着然后再承袭云南王的爵位吗?”
庄婕妤垂头沉默,不再言语。
我向庄婕妤告辞后,因心里挂念着湘湘,疾步回到婉仪殿,才至大门外,便见冬雪正在前头满面焦急的左右踱步,一头细汗。我走上去问:“出什么事了?”
冬雪看到我回来了,忙拽住我说:“娘娘,你终于回来了,方才夫人跑进去却把奴婢关在房门外头,也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后来奴婢们听到门里头发出一声响,就也顾不得礼节闯进门去方看到夫人已经悬梁自尽了。”
我头皮一麻,心中惶恐,张嘴缓了一会儿,噎了许久的话才可仓惶问出口:“夫人可有事?”
冬雪扶住我,“娘娘放心,幸而奴婢们进去的快,已经救下来了,夫人正在里头休息,只是看上去情绪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