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婕妤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我悠悠起身,重新斟了一盏普洱在她面前,道:“只要咱们让她做出点出格的举动并且叫所有人都刚好看到,姐姐心愿便可成,而我这里,秋思的气也算是出了。”
庄婕妤思索道:“就连前日之事陛下都未决意杀她,”苦苦一笑,“况且她也不傻,明知自己重罪在身,怎还能再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我淡淡一笑道:“姐姐莫要担心,我心里已有一番计较,她自己不做,咱们可以请君入瓮,其中关键还在于陛下。”
庄婕妤不解,“陛下?”
我微笑道:“沈家功高震主,我猜想陛下心里对此早有不满,只是开罪总要师出有名,不好无端挑起矛头,若是沈婕妤在陛下不杀恩典后不仅不知悔改还更进一步残害后宫嫔妃,沈婕妤最后可落得个什么样的名声,沈家又可落得个什么样的罪名,不就都是陛下说了算?”
庄婕妤这才有了笑容,“何况陛下现在这样宠爱你,是绝不能容许别人对你有丝毫伤害的,”顿了片刻,又道,“说到最后这关键其实并非在陛下,而是在于你。”
我轻轻一叹道:“原是想放过她的,却不知竟已积怨这般深久,就如积水成渊,一朝发洪,即使千年的树下盘根错节,但里头烂了的根也不得不去拔除干净。”
日前,罗熙凝神看了沈家递上来的折子,一叹气后,好似无意的戏言问我,“人狷狂到最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我正好拿了卷《唐诗》在读,便用李白的《侠客行》答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罗熙道:“这首既是《侠客行》便就是说侠客的,怎能与朝堂之人相提并论?”
我笑道:“本是说侠客的心理举动,带入黄沙大漠的情景后,读来觉得很是粗狂豪迈心里更生出一种对侠客狷狂的敬佩之情,自然他们刀剑舔血劫富济贫做了不少好事才是有资本的,但若是人并非侠客,并非有着侠客一般心肠,那这几句话读起来就着实叫人害怕了。”
罗熙含笑,轻声说:“三国时关羽狷狂失了荆州,马谡狷狂失了街亭,可见狷狂到最后定无一丝好处。”
我淡淡一笑,心之了然罗熙所言深意却没有说更多话,只是继续翻了书页。
我见庄婕妤正深深沉思,大概是在精心布局,“近来我见姐姐对陛下更加冷淡了。”
她漠漠一笑,“我又能如何?”眸光清浅,抬面瞧我一眼又低下去,“我很清楚,陛下的心思从未放在我身上过,既不得宠爱,又何苦去谄眉争宠,失了自己的身份。”
我沉静问:“难道姐姐就甘心这样在后宫了此一生吗?”
她好奇,“听了我这番放弃言语,你该是最高兴的那个才是,怎得这般催我去与你争宠?”又是打量“噗嗤”一笑,“难不成,觉得高处不胜寒了?”
我睨了她一眼,“人家为姐姐担心,姐姐却反过来打趣,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作势侧身一倚,“姐姐全当我没说过罢了。”
庄婕妤横脸看我,哄声笑道:“还真生气了?”
我撇了撇嘴,垂目道:“没有,”又静一静,“我是害怕因为承宠之事,姐姐有一日会与我生分,在我心里,陛下固然重要,可姐姐也很重要。”
庄婕妤微微摇头,“不会的,不许你多心。”
我“嗯”了一声。
庄婕妤执过我的手,微笑道:“如果我是小鸡肚肠之人你初入宫时,我又怎会扶持于你至今日光景,”叹了叹,“陛下的整颗心都系在你身上,那种眼神,那种情感,不仅我看出来了,皇后娘娘也看出来了,咱们日后还要天长地久的过下去,脸面终究还是要的,为了争宠失了脸面,失了姐妹情分才是不好,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现在大观全局皇后娘娘也不是,人要看开些,既然在‘情’字上没有机缘,那么韬光养晦为母家绸缪挣得前程才是正经,”双手轻轻一摊,“这不,眼下事若成了,不仅是你,我也跟着沾光。”
我笑问:“沾光?”
她点一点头,“若你虑得对,那咱们这也算是帮了陛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