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继续跪着。”舒贵妃笑着,比出手势:“可知道皇上如何夸赞于你?皇上啊,说了六个字。此女甚是忠勇。忠勇?百闻不如一见,见了总要失望一点。为何本宫看不出,尔有何等过人,忠在何处,勇又在何处?”
我倒抽了口冷气:“民女愚钝,求娘娘明示。”
舒贵妃伸出一根手指,挥舞去上头的护甲。护甲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如她的话语:“你,坏了本宫的好事。”
一个巴掌应声而来,我的两眼一阵发黑,金星乱舞里,看清是梁九挥来的巴掌。
“做什么,女儿家的脸蛋最重要,打不得。”舒贵妃摆摆手,“姿色倒不差,难怪本宫的两个侄子都对你动了心。可惜啊,温冲天生反骨,软硬不吃,本宫这个侄子,是多好的一员武将,他的前程合该一片大光明才是。天下之大,没了一个霍去病,还有李广与卫青,不识时务者,便没有存在的意义。姓不姓温,都无所谓。”
我的眼花好一阵,终于定住,四肢已凉得不能再凉:“娘娘,夫人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平安?”
“好个贱人,与谁说话。”梁九护主心切,一掌要来已被我拦住,盛怒之下,他抬腿往我腰窝上猛里一踹,我失去支撑,被他一脚踢倒。梁九抓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双眼对准殿外。
我双拳紧紧握成团,理智告诉自己不得还手,满腔无处可发泄的愤恨,腰上的痛比起受的辱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海棠托着玉盘走到我身边,双膝跪下,上头放着一壶酒,旁边则是一张洒金朱红方纸,写着囍字。
“看好外头的道儿,瞧清盘子里的东西。来报的要是温家五爷,小姐您喝一杯娘娘赏赐的酒,奴才送您上路。来报的要是温家三爷,娘娘墨宝,赏赐小姐您啦。您甭问夫人下落,还是关心关心,老天,留不留您。”梁九笑道。
我的心,像是挨了一记重拳,打得我五脏六腑具碎无遗……
原来,我一直是一枚悲哀的棋子。
自以为高明,求见到大夫人;自以为聪明,获得夫人的喜爱;自以为选择到一条好路,成为夫人的义女。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这股强大的力量扼住我的喉咙,击垮我所有的自以为是。
棋子,只能按照执棋者的意愿,下落在指定的方格内。棋子,怎么配拥有自己的想法?任你走自作主张多少步,棋主依旧能瞬间将棋子抓回它该去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娘娘,民女从温家进宫,温将军亲自送上的马车。多少双眼睛看着我走近您的承明殿。若民女成了一具尸体,娘娘您当如何自白?”话,是对舒贵妃说的。但我直直瞪着梁九,一手撑住地面,一手扣在他的腕上:“民女为娘娘想了个极好的理由。民女初入内廷,赏玩不慎跌入湖池,宫女来报不急,救上已死。”
舒贵妃轻笑两声:“确实是极好的理由,那便依你所说,搭上一个贱奴才的命,陪陪你。”
“民女微不足道,死不足惜,但有一人您瞒不过,那便是夫人。”
“嗯。把你从世上抹去,好比拂去案上一粒尘埃。嫂子若不体恤,不过再拂去一粒尘埃罢了。”舒贵妃未曾高声言语过一句话,总是这样慈和的语气。
尘埃?我以命相护的大夫人在她口中变成一粒尘埃。和我一样,不过是尘埃?命贱如斯?!
呵。
原来是这样啊。
“娘娘双手尊贵,何必拂尘。民女如同天上的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线的一头牢牢握在您得手中,收则收,断则断。不必等来者是谁,民女愿得抬举,拜谢娘娘赏赐的墨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