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奴两字响彻时,月华忙慌乱地扯衣袖,想盖住手上的烙印,殊不知烙印从未露出来。
笑声散去,化作细细碎碎的议论。
小环跑到门外,爆竹似地道:“我们小姐爱在哪个时辰睡觉还要听你们安排吗?把这院当自家土炕揽三拉四嗑瓜子闲聊?罪奴怎样,谁比谁高贵?只听不看,我当是别府乱嚼舌根子的主子奶奶来了,呵,开门看是您几位啊。”
我怔怔望着门处,讶异小环的口齿何时变得如此利落。
对面传来话,“环姑娘别嘴上不饶人呐,我们是为三奶奶着急,有人可和三爷肩并着肩进祠堂见祖宗啦,三奶奶还在这做好梦啊?”
小环听着也不说话了,月华嗓子眼发着颤,还是说:“两位妈妈马上要来查了,嫂子们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们倒要为嫂子先担心死。”
说了,月华把小环拉进屋,关上门。背过身时,月华眼里立即闪出泪花。
小环像是做错事的小孩,露着小猫一样的的神情盯着我,“还是小姐沉得住气。”
我走近她们,说出在肚里酝酿许久的话:“箱子是用来装衣物用品,除开我自个的东西,其他的一律不要装入——”
“小姐和姑爷赌气犯不着离开啊!”小环打断我的话,“再说……能去哪呢……大夫人那?”
我摇摇头接下去:“温三爷和我已决定和离,今夜收拾好东西,明天书契若是写好,诸亲面前做过见证,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再不用听那些无聊的酸话,盘算躲闪着用心计过日子。以后,多得是光明敞亮,吃喝玩乐的日子。”
小环懵了,月华懵了。
良久,小环哆哆嗦嗦问:“姑爷要休了小姐?”
“是我和温三爷互相休弃对方。”
小环琢磨一会我的话,低声道:“小姐开心就好,但是能去哪呢……。”
“天下之大,何愁没有容身之所?还记得我们决定上京那天,我问你愿意不愿意,你如何回答的吗?”
小环接道:“小环一辈子跟着小姐,天涯海角都跟着。小姐去哪里,我去哪里,永远不离开小姐!”
我到桌边抓起络子,小心地系在身上,微微笑着看向她们。
月华将目光投向我,透着忧郁和担忧,“因果,你真的要离开这里是吗?没有三爷,你还有我……还有小环妹妹……还有万姐姐。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我一怔。她紧接着道:“不要离开可不可以?你要是不在,我……我……我该怎么办?”月华微微闭上双眼,喑哑着声,“我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环慌慌忙忙收起自己的情绪安抚她。
我们三人心里都明白,一旦我与温冲和离,能带走的只有嫁妆随身,我的嫁妆那是大夫人当年倾囊所出,动不得,不过几件衣裳日用、自个所购买的物什能放进箱子。
还有小环,她是我带来的人,不属于温家。我自然可以把人带走。
但是月华不同,她是海州府签发上京的罪奴,是罪臣的女儿,一生只能在温家为奴。
官奴签发的令牌还在温家收着,等同卖身官府,只能由官府经转。
我望向月华:“你要不想留在这里,我有法子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