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道:“细究起来你们要远赴雁关也是因为帮我的缘故,再说脏活累活、洗刷恭桶,还不至于难倒我。但要刷洗得像嫂子那样干净,怕是办不到,嫂子别怪我砸了你招牌才好。”
妇人连连摆手摇头,顿了顿,“您说要我做什么来着?”
“娘,苏夫人要你画个地图。”男孩道。
“哦,对。”妇人朝我腼腆一笑,“我拿不好笔,我儿给您画成吗?”
我笑着点头。
财神客栈不够安全,留在客栈的包袱除了房钱和那匹花布再没别的。此行要紧之物我和钱忠一直随身带着。包括纸铺所买的纸。
此时倒有用处。
于是挑了张,在桌上展平。纸在昏暗的灯光镀色之下仍是雪白。
男孩早早拿好笔在一旁等着,看到我拿出的纸,脸上隐隐欢喜,“呀,千年光!娘,是千年光!苏夫人,这么好的纸,我舍不得画上去!”
“好好画。”妇人对我笑道:“我每月赚的钱紧着供孩子读书舍,平时纸墨上没能给他用上稍好一些的,像这种贵纸更不会买。让苏夫人您见笑了。”
我只觉得这纸韧性足,质地雪白,价格相较于普通纸张的确贵了一些,若不是袁大夫所选用,我未必会注意到它。
见男孩如此渴望,我便把身上剩余的纸全数拿出来,一张张展平,“你要喜欢,剩下这些全给你。可惜有折痕,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男孩喜出望外,说罢看向他娘,要征得同意。
我顺着看向妇人,其母只好千恩万谢点头答应。
男孩便一派欢喜地画地图。
妇人道:“千年光是豫州才有的纸,别的地方做不出来。这纸不蛀虫,虫子都不敢啃咬,比那拜过神佛的牛土还灵验。”
“豫州独有的纸?竟这么特别?”
“每行有每行的状元,千年光是豫州的纸状元。纸浆里头加了种特别的草药汁,颜色才能这么白,还能驱虫。”妇人娓娓道来。
“画好了!苏夫人您看!”男孩忽然大喊一声,把笔拍在桌上,两手捧起画好的地图,往上头均匀地吹了几口气,接着递到我眼下。
没有任何尺具,男孩所画地图线条笔直,门角、拐角、步行顺序均有标记,在不能走动的路口还画了圈做记号,甚至是石子道,直线内也画了无数个小圆圈表示,细致之极。
他的爱纸惜纸之心,昭然纸上。
我接过地图,微微一笑:“画的真好。”
男孩愣了愣,继而纯真无邪地笑着。
临近深夜,男孩已在他的床上睡下。睡前,我为在外的钱忠送去褥子,顺道查看过他手腕的伤处,见无大碍便回到屋内。
走到门外,透过门缝,只见妇人正站在炕前摸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