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我的心绪当有起伏,却平静得出奇,钱忠手腕的蛊虫泛着血红色,扭动着,望之良久,视线逐渐模糊。
“又是何必。”
“要试药,我先试。”钱忠满是抚去我的泪珠,将我轻轻环抱着,“明日一早,我带着药方前往豫州寻草制作药丸。恰好是一个月的时间,倘若回不来当是天命,不要等。”
钱忠的心跳得极快,咚咚咚咚咚,仿若擂鼓。我在他怀里,静静倚着。脑中一闪而过熟悉又陌生的声影,我答应等他回来,可等到的,是一双人。我闭紧眼,将脑中的背影扫去,松开不自觉拧紧的眉头。
“嗯,不会等你。”
我低着头,天地里夜风骤起,耳畔唯有他的心跳声。
一夜匆匆,天色渐明。
钱忠行囊从简,一匹快马赶往临州乘船去往豫州。快马飞骋而去,直至钱忠颀长身姿消失在苍山浅草之中,浓云里破出晨光,洒满庄前的土地。
“娘,钱忠哥哥要去哪里呀?”杜次韩打着哈欠,两眼肿得像小核桃。
一旁的小七嫂揉揉杜次韩的脑袋,哈哈笑道:“你钱大哥出门替东家办大事,下月就回来。”
杜嫂子冲儿子点点头。
杜次韩连忙站好,小脸上扬起几分得意,朗声道:“你们别想骗我,钱忠哥哥是出去玩去了。将来我长大,要得替东家出门办事。”说着笑嘻嘻绕到我跟前。
杜嫂子脸上的微笑霎时凝住,无奈摇头。
送了钱忠,回到屋里时,苏瑶仍睡着。昨夜吃过药,她执意要再与我同睡,一夜不怎么翻动,想来是睡得不错。支开窗,云破日出,光辉万丈,看来今儿是好天气。
站在窗前,看着天光渐满。心中有份莫名的安宁,许久许久,没有这样静静看过日升。舒贵妃既死,二皇子应召回京,将来各中变数均是未知。庄子周围的杨树开花了,白絮似的白花飘散着,在地下积得厚厚一层。
临近寒食,因寒食节不得生火,庄上一行人忙着制子推燕,一行人忙着采买荤素。庄子偏远,货郎从不会出现,年年寒食前进城的几趟采买总会给庄上小孩们买好的竹笼小车等小玩意儿。杜老伯携儿孙同去祭拜先祖,早饭后,不用上学堂的孩童各自三五成群在廊下玩闹。
小环做上孩子玩,带着几人连同瑶瑶一块放纸鸢。瑶瑶瘦小的身影在不远处草地上奔跑着,不时回首,笑着对着挥手。
“小瑶笑着的样子竟有七八分似你。”月华站在温暖的阳光里,柔柔地说话。
我不禁一笑,“是呀,像是旁人在看自己一样。瑶瑶小时候虽然胆小,但极爱笑。她来的这几日,如此痛快大笑还是第一回。”老郎中一句‘忧思过甚’言犹在耳。我如她这般大时,成日和苏媚争吵拌嘴,与苏克寒打斗,想来那段日子极寻常却也无忧思烦闷。
“能放声大笑,笑得灿烂,笑得无拘无束,真叫人艳羡不已。我的两个姐姐与我的样貌有几分相似,阿娘常打趣我们姐妹三人用的是同一张脸。”月华雪白的脸庞在日光下更是白如凝脂,红唇扬着,端着是一种万里挑一的风情,“小瑶与我同睡那几日总在说梦话,梦里不停喊着你,求你不要丢弃她。有回喊得太过大声,把自己吓醒了,直愣愣地坐了许久,不时抽泣两声。我背着她,不敢冒然转身,若是她知道我醒着,心里更不好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