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不再交集,纷纷明明。
玲子刚哭过的脸早已被冬夜的风吹干,眼睛还红肿着,她紧紧握着少年的手,把它放在眼睛上,一点一点感受体温的回升。
只不过从明天开始,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温暖了吧。
他一定会害怕,会像其他人一样,离自己远远的。
可为什么,心这么痛了?就像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流的满腔都是,怎么样都止不住的疼痛。
有火车轧着铁轨轰隆隆风驰而过的声音,城市夜晚的霓虹到处闪耀,摩天大厦有灯不断闪烁,提醒着头顶的飞机注意行驶距离。
是的,距离,注意距离,且勿俞越,那不可填埋的距离。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想从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承受着与生俱来的诅咒。
“咳咳。”过了很久,少年终于有意识,醒了过来。一张开眼,就能看见玲子那张焦急的脸。
“哎呀哎呀,你可终于醒了。”面前的少女夸张的拍拍胸脯,舒了一大口气。
“玲子小姐,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少年疑惑的问道: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很恐怖的妖怪,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这个世界上,哪来的什么妖怪呀,玲子小姐,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啊。”少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的说道。
“那是妖怪啊,是真的妖怪。”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少女一只一顿的说道:
“那看到的那就是妖怪,是我带来的妖怪。”
“玲子小姐,你别开玩笑了……”
“我说的是真的,从小,我就能看见妖怪。而且,我一直都在和妖怪打架。”
玲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脚都在发抖,但还是认真的解释,认真的面对这早就要来的一幕。很久都没有回应。
玲子转身去,风吹起了她长长地头发。不敢再去看少年的神情,恐惧还是鄙视,不屑还是疏远,这些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吧,曾经的好朋友最后都会远离自己一样,可这次,却还是难过得这么彻底。
所有的悲伤都细致入微地深刻骨髓,然后一点点蒸发。在血管随着血液流动走遍全身。
但是,就是不由自主的还想问一句——你真的会害怕我吗?
很久很久,他听到了少年的声音,沉稳而有坚定:
“玲子小姐,夜深风大,我们回家去吧!”
一个人。这样的时间太多,几乎穷尽一生。
当然,有那源源不断循着她的气息找过来的妖怪,在于他们的大打小闹中,能打发掉大部分漫长而又无聊的时间。那种会有一些剩下的。听着时钟“滴答滴答”响,而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吧。
那是怎样度过的呢?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讲话、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看日出在山间复活、一个人看日落在城市安睡;一个人睁开眼睛迎接清晨的眼光,一个人打开家门观赏黄昏的寂寞。
以为是习惯了,可那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以为。
不是不需要人陪,是想遇见的那个人,还没有来到自己的世界。忽然又想哭。玲子已经经历过的十几年人生中,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想找个人的肩膀靠一靠,大声地哭出声来。
她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巴,在黑暗里慢慢的蹲下去。也许,从今天开始,有药制剂一个人寂寞的生活了。
前面远去的脚步声好像停了下来,那个细细的,带着温情的声音传来:
“玲子小姐,你怎么了?”
玲子有些微微的窘迫,他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冷冷的说:
“没事,只是太黑,有点看不清。”
她想站起来,又看不清脚下的楼梯,只好慢慢的摸索到墙壁,小心翼翼地扶着站了起来。没想到还是把握不好重心,一大半身体向前倾倒出去。
这时候,突然一股很奇怪的热源朝自己靠近,她的手背触到了手心的温热,还有五指缠叠的一种坚定。
一瞬间从身体深处涌现上来的奇怪感觉,是在这样湿冷的环境里,在这样浓烈的黑暗中,完全没有被吞没的温暖和安心。
玲子一是时间不知所措,张皇的张大了眼睛,那边的少年还看不清模样,但就是知道他微微的扬起了头,含笑看着自己。他的手指牢牢地把她的手抓在手里。
“这样,即使看不见,也不用担心了。”
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麻木、震惊、抑郁或欢喜。那一瞬间,连玲子自己都不得而知。只能呆呆的站着,干涩的声音从嗓子溢出,只化为短暂的呼吸声。
你不害怕我吗?你不害怕我会给你带来不祥的灾难吗?
少年看着他,一只一顿缓缓的说道: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孤单了这么久。不过幸好,应该还不太迟。”
“所以,往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你。嗯,就算有妖怪来找你麻烦,我也不怕。”
很多年前的时光,就如天上的那些凛冽的湿意毫无预兆地迎面而来。十年前她还是一个胆小害怕,被人欺负的小孩子,看到妖怪会怕得叫妈妈,可从来没有人用温暖的怀抱安抚她,只说一句“孩子,别怕啊”。十年前,她曾经跟在一个看上去就是幸福家庭的男孩子后面,看着他被妈妈牵着,走过暖暖的夕阳时分回家。而她只是悄悄地躲在后面,偷偷地享受那种得不到的安详,祈祷时光停止,那条路没有尽头。
十年前,她开始一个人生活。可没想到,会一个人就这样独自走过十年光景。
从不奢望哪个人会坚定地要走进这样一条晦暗的世界。然而,他竟然回应了。好似披荆斩棘的王子,策马奔腾而来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