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你等一下,娘有话对你说。”凌氏突然开口,似乎像是鼓足了十足的勇气,对着素珍的背影说道:
“娘知道你生气,也知道杜家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她们既然将东西还回来,也就可以了,何必非要闹得像刚才那样呢再怎么说,杜家老太太也是长辈,而且从前对咱家有恩,你这样作为若是传到村里,肯定会别人议论,而且还会被人指责为忘恩负义啊!”
凌氏说到这里,不由停顿了一下,很快便继续道:
“还有,你刚刚在外面和乐天说的话,俺也听到了,啥抛弃祖宗啥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俺知道你不爱听俺唠叨这些,但是闺女啊,这些话可是万万说不得的!你教导娃儿做人娘不管,但是这个法子是绝对不行的!乐天她还小,若是一走嘴在外说漏了,可就真的活不了喽!”
“阿婆,你木要这么说娘,娘都是为偶好哦!”乐天仰起头,嘟着小嘴去反驳,谁知还没说两句,就被凌氏打断。
“阿婆知道你娘是为你好,但阿婆也不是害你不是!你现在还小,大人的事情你还不能了解。再怎么说,你也是杜家的骨肉,孝道还是要遵行的……”
“杜家的骨肉”素珍转过身来,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眼梢飞扬起淡淡的笑意:
“娘您是不是有些健忘啊,就在前儿个,杜老爷子已经将我们娘俩赶出杜家了。他可是不承认乐天是杜家的骨肉,若是要尽孝,人家会认吗到时候传到村里,估计也会落得个居心叵测的名声吧”
说话间,她的眼波温度骤降,很快就坠入冰寒。凌氏看到素珍尖锐的目光,不由牙床子哆嗦了一下,脸色不由又泛起了一丝白。
“珍儿,娘不是怪你的意思,娘只是……”
“娘,您的意思我明白。”素珍打断她,虽然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味忍让就行的。你以为这是谦恭大度,可在人家看来就是懦弱可欺,可以得寸进尺。”
说完,便从衣襟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放到凌氏面前:
“这田地,是我嫁到杜家时您给我陪嫁过去的。爹爹被官家征去做劳力,我尚在襁褓之中就病死在寒冬之中。这地是他留给您我唯一的生路,亦是唯一的念想。当初若不是杜老太太非要让我将此陪嫁过去,恐怕您也是不会是撒手的吧,恐怕您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住爹爹吧。为了杜家的恩情,我们已经倾其所有,如若结局好,也就罢了。可到头来呢,不仅要置我们于死地,结果我们命大,没死成,却仍不肯放过我们。这样的人,我今日如此对付,绝不算过分。您惦念旧情,为人友善,这点本无措,但请您学会分清对象,莫将此与怯懦混为一谈。到时害了自己不说,再连累旁人。”
说完,便不管凌氏惨白的面色,径自端着饭食出了屋子。
掀开门帘,素珍将吃食狠狠往灶台上一掼,盘碗撞击的声响在厨房里肆意回荡。
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刚刚要不是她用了狠力将心中那股子火压制下去,反复告诉自己切莫和一个病人计较,不然后果也就不堪设想了。
别人都已经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了,而你居然还要在意他是否拉得顺畅,会否便秘。也难怪这副身子的前身能在杜家忍气吞声数年,有个这样的娘如此教导着,就算丢了一条小命也不足为奇。
她平素最腻烦温吞之人,对这类人她一般都敬而远之,能避得多远就多远。可眼下她这个娘,可真真是让她烦躁到家,却又无法躲避。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磨练我的性子啊!
“娘……”
就在她独自生闷气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传进她的的耳朵里。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乐天迈着小腿跑进了厨房。
“哦,乐天,先去等一会儿,饭一会儿就好了。”素珍收拾了一下情绪,边对乐天说边开始动手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