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的书卷,陆璟桁抬眼,容桂的神情不带丝毫让他可以拒绝的余地。“容妃,请讲。”话音落下,对方便遣了周遭的侍女。
“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能只取决于陆太傅罢了。”容桂坐下,为自己沏了杯茶,顺便伸手递了杯给陆璟桁。
陆璟桁伸手接过茶,闻言蹙着眉头开口:“娘娘何出此言?”小抿一口,等着来人的下文。
“我知道太傅学识渊博,但有些东西并不是太傅能教给珺儿的,不是吗?但那些东西却是珺儿作为在这个皇宫中生存下去所必须知晓的。无可否认的是,太傅你绝不会去教他这些,而我——却不得不教会他。”容桂的语气,是陆璟桁至今为止所未曾听过的坚定。
一时之间,他竟无言以对。
“太傅,你我都知道,谁都不可能庇护他一辈子。我可能哪天失chong便会一落千丈,朝不保夕;而你,莫非愿为他一人一世困于宫中,况且,你能做到吗?”她步步紧逼的问道,而至最后,秋水剪瞳浮现的却是冰冷的嘲讽。
“所以,你的意愿是?”
眼前那端着杯子的青葱玉指上涂抹了的胭脂红与白瓷鲜明的呼应着,修长姣好的指尖拂过杯沿,那指甲是否也如它的主人那张红唇般尖锐?
容桂妩媚一笑,放软了语调,但语气不自觉掺杂了恳求:“那么……”白玉胭脂红的指尖点在微启的朱唇上,笑靥嫣然。“太傅请把珺儿分给我一点吧,只要一点就好。那个孩子,毕竟名义上还是我的儿子啊。”
陆璟桁愣了愣,随即着魔般重复喃喃着:“是啊……他是你的儿子……毕竟,是你的儿子。”陆璟桁迷茫地想到,珺儿已经不再是属于他的珺儿了,他属于这轩辕氏,属于这硝烟纷飞战祸连年的滚滚红尘。
是夜,珺儿又穿着单薄的小袄蹬蹬来到陆璟桁的房间,灵活地爬上了chuang:“义父,我要和你睡。”陆璟桁笑了笑,习惯地为他掖上被角,随后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不,珺儿。你今晚去你母妃那儿,她也有话要和你说。”
正侧着身子准备躺下的珺儿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为难状的陆璟桁,疑惑写在脸上却什么也没问。“哦,好吧。那么,义父晚安。”支起身子,在陆璟桁的脸上轻轻碰了下,珺儿利落地翻身*下去。
“等等,先披上衣服。”陆璟桁扯了件小褂子又给他罩上。直到把珺儿裹得像是团软绵绵的绒球后才舍得放他走出去。待那个小小身影与侍从们走远,他阖上门,心底一片空落,就像是无声无息的被人窃走了一块。但这种心情就像是流星划过,悄声无息的消失了。
待珺儿走后,陆璟桁起身将外衣披上,左右看了看便离开了寝室……
走在珺儿前头,容桂的侍女如她一样,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会说。珺儿无趣的左右看着,来来回回终于还是到了容桂的寝室。
此刻容桂正侧身坐在作案边手执一卷书细细看着,旁边点着张雕着蝴蝶和莲花纹的琉璃灯,混着金砂的琉璃随着烛火灼灼闪烁,映着上头忽隐忽现的蝴蝶仿佛在挥翅翩跹。卸去了一身繁复的珠光宝饰的伊人,只身着朴素的白衣静静地在灯火阑珊中若有所思。
卸去了白日的锋芒,夜晚的她却更显真实。单单看着这样的她,珺儿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的父皇为何会如此chong爱这个女人了。
收放有度,落落大方。
即使不爱,也会被她迷住。当然,他爱不爱,和自己是没多甚干系的。
容桂的寝室与其他人相比显得尤为华贵,精工雕刻的用具与用料讲究的物什比比皆是,光只是看寝室便知道这儿的主人身份是如何尊贵,平日又是如何讲究了。
但此刻的容桂一身的素净得与这满目琳琅格格不入,除了那未褪去的用草药浸染的朱砂色指甲还残存这白日里容桂的那种娇美。
不施粉黛的素颜映着烛火却比任何时候更显得惊心动魄的美。
珺儿想,他弄不懂这个女子,始终。
在她的手边放着一盏已经凉了的香茶,还有一盅特别用热水保温的炖品以及三两碟小小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