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清风里犹带暗香。天上一弯弦月半掩在云层里,星辰四落在天际。扶桑把聂霜紫放到屋顶上后又跳了下去,去而复返时手上提了两坛酒。
一大一小两个酒坛子,聂霜紫自动拿过小的那坛酒捧在手心里,浅笑道:“下回一定去颜宿那里取两坛好酒再过来,让你一饱口福。”
扶桑揭开酒封,酒香四溢,她深深嗅了一口偏头道:“颜宿是谁?”
“一个从生下来,就与酒为伴的人。”
“看来你去了墨王府,还认识了不少人呢。”扶桑喟叹一声,撑着头道:“还有那个陇云。起初担心你会和苏垣那家伙处不来,因为几乎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和那家伙处得来。可没想到你貌似还挺开心,而他竟然还安排了护卫来保护你,真是意外。”
聂霜紫闻言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远处在院子门口守卫着的陇云,心下暗叹,她如何能告诉扶桑,有时候保护也能是一种伤害。
低头喝了口酒,转移话题道:“之前你告诉我那么多关于王爷的事,还以为墨王府里的人你都认识呢。”
扶桑敲了一下她的头,瞪眼道:“如果不是为了你,谁有兴趣去知道那冰块的事啊?我又不是闲的慌,怎么会连他府里有啥阿猫阿狗都调查清楚?”
聂霜紫噗嗤一笑,说得也是哈。
慕容辅的书房里,气氛可就没有那么轻松愉快了。
慕容辅凝重着一张脸,和苏垣相对而坐,消化着方才他说的话:“你说,你接到密函,东夷有异动?”
苏垣淡嗯了一声。
“怎么可能?上次东夷才在你手上吃了亏,这才几年,怎么又不安分了?”慕容辅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抱着希望问:“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苏垣淡道:“本王不会搞错事情。虽有异动,但并没太大风声,将军大可先放心,本王也只是给将军提个醒。提醒将军乱世之中,练兵卫国更不可懈怠。”
“辅叔!不是让你私下里不要这么见外吗?”慕容辅竖眉不满,敲桌道:“你父皇是我兄弟,你母妃是我义妹,这里头是山压不倒的情分。你小时候还挺乖巧听话的,怎么长大就成了这么别扭的性格,婆妈的要命!”
苏垣低下眸子,偏过头不语。慕容辅见他又是一声不吭,以沉默作答,心中气闷却又没有办法,叹了口气忽然问道:“紫丫头不错吧?”
苏垣眸光一闪,抬眼道:“本王记得,将军与聂丞相政见不和,当年尤其不喜他的正房夫人。”
慕容辅哼道:“那当然,谁喜欢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
苏垣不语,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意思分明。慕容辅对聂相一家没半点好感,可阿紫却是程菁的女儿。
“你觉得不可思议对吗?你叔叔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那女人就能生出紫丫头这样的女儿呢?”慕容辅难得的读懂了他的眼神,感慨了一句后又道:“你知道我这人是粗人,一向是非分明。紫丫头跟聂家那伙人不一样,她得扶桑中意,也自然就得我的中意。有时候我都会想,是不是老天爷安排人投胎时把她投错了胎,才让她生在了那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若是生为我的女儿,哪里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
慕容辅说着嘿嘿笑了两声,让人听得出来他对聂霜紫是真的喜爱。收了笑容后又问苏垣道:“你没因为她是聂家的女儿就欺负她吧?我告诉你,我把她送到你身边,不是为了利用她,也不是为了让你利用她。”
苏垣目露轻微的不屑:“本王没有利用女人的嗜好。”
“这还差不多。”慕容辅这才满意点头,真的放下了心来。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推开窗往扶桑的阁楼处望,似乎还能隐约听到少女无邪的笑声。夹在风里传过来,令他这铁血戎马的将军也不禁生出一点惆怅,长叹道:“垣小子,于你,辅叔心中始终是存了一分愧的。当年你母妃去世的突然,你被送往西凌为质,我当时不在朝中无能为力。如果我在,拼了这条命也会阻止你父皇做那样的蠢事。当我知道了这件事后,和你父皇闹也闹过了,吵也吵过了,可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能把你接回家,是辅叔无用。”
“无用的不是将军,是父皇,是北启国。”
苏垣扯了扯唇,淡淡的嘲讽道,语气里也没有听出多大的情绪,像是那件被送作质子的事并不是什么大事似的。
苏垣说得不错,如果国家强盛,如大渝,如东夷,哪里还需要牺牲皇子公主去做质子呢?慕容辅又是叹气,对他这句话无以反驳,顿了顿又道:“你能自己活着回来,甚至成为北启国人的骄傲,我很欣慰。我懒得去问你在西凌的这十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男儿大丈夫,苦就苦了。”
慕容辅没有说得是,他最欣慰的,是苏垣在西凌过了十年的非人生活,却还是长成了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儿。虽然性子冷漠了,但是依旧不忘本,不暴虐,唯有这一点是他最替他骄傲的。
大步走回苏垣面前敲桌道:“但是这个厌食的毛病,真的是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苏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所以,在寿宴上你把阿紫出卖了?”
慕容辅听他竟然说出卖这个词,又笑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啊!我正琢磨着怎么跟紫丫头开这个口,结果老天就帮我做了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