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说道:“是傅将军的。”
对方只盯着她看。她到此刻也不确信这些村民能不能听懂她说的话,便自己伸手接过了。
两人与村民们作别,穿过树林继续前进。韩松把短剑出鞘来看,见刃面如水,沾血后也没有残留。剑刃一侧铭着古体字,如同象形的日月。她辨识半晌,不明其意,傅易低头看见了,说道:“日往月来为易,这是我祖父给我的。”
韩松顿时不敢再拿它玩耍。她把匕首递还给傅易,傅易却摇摇头,说道:“路途上危险,你且拿着吧。”
韩松看他眉目间有怅然之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道:“我看它放在地上,以为你留它给我,自己走掉了。”
傅易闻言倒有些赧然,说道:“我看你翻来覆去,照顾不过来,给你压着被脚。”他仿佛开朗了些,又道:“没了马,要多走两天的路程。张缄若要追拿我们,恐怕沿途的郡县已经收到了消息,现在不能休息了。”
他做了决定,韩松自然没有异议。他们一直走到夜深时分,沿途遇上两三处村庄,都已经荒废,没有人居。田埂间不时看见尸骸。不久下起了大雪,两人在另一处废弃的棚屋下住宿。屋檐还算挡风,但木材湿透了,生不出火来。如此过了半宿,到第二天早上韩松醒来,觉得浑身疼痛,前额滚烫,竟然又病了。
她并不和傅易说,但傅易带着她走路,哪有不能察觉的。行不了多远,便改为抱着她往前走。到了暮色降临时,见到道旁不远处有一处篝火,人头攒动,边上停着马匹和牛车,看起来足有二十几人。
这些人影各个身披黑甲,竟是张缄的部下。
傅易停下来望了片刻,向篝火处走去。
韩松先是一惊,心想傅易莫非看逃亡无望,要自投罗网。再看时,见这些人身上武器杂乱,行动喧哗,又觉得十分不对。她头脑昏沉,心中更是迷惘。但眼看傅易越走越近,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我看他们是假扮的。”
傅易点点头,说道:“你不要害怕。”照样向那人群中走去。
两人离篝火尚有数丈远,便听到引弓拉弦的声音,有人喝道:“什么人?”
傅易说道:“北上的过客,求见领队队长。”言罢径直走进火光明亮处。
那些人看傅易孤身一人,抱着个孩童,都大为惊奇,并未拦他。一位头领模样的人站在牛车旁,一脚踏在车辕上,手里提着一支短鞭,正俯身听一士兵说话。见傅易走近前来,此人直起身,目光落在傅易身上,说道:“既然是过客,来我营地做什么?”
这人一样地身着黑甲,身材高挑,乍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但一开口时,音色沙哑柔和,竟是个女子。
傅易说道:“在下为棉山刘将军做事,路过此地。小女经不住严寒,故来向队长讨口热水喝。”
那首领“哦”了一声,又说道:“那客人可知道我们在此做什么?”
傅易说道:“想必是军情要务。”
首领忽然展颜一笑,她深目隆鼻,眼角狭长,在火光之中颇为妩媚,此时眸光一转,看向韩松,说道:“这位小妹妹说我等是假扮的,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韩松没想到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夹着人声风雪喧嚣,她竟听见了。她大为紧张,扭头去看傅易。傅易手臂也一紧,但面上并不惊慌,低声道:“你直说就是。”韩松倚在他怀中,隐约听到他心跳声声,十分稳定,心下稍安,便说道:“贵属下身着张将军部中的衣甲,行动间却不像张将军的部下。”
首领追问道:“哪里不像?”
韩松想了一遍,说道:“缺乏纪律。”
首领抿唇一笑,又道:“那我等是做什么的呢?”
韩松大是为难,去看傅易,见傅易也眉毛颦起,并不说话。她踟蹰半晌,终究说道:“我看诸君是去打家劫舍的。”
首领把手一拍,叹道:“可不是么!”
又向身边众卒斥道:“连几岁小童都看出尔等是批皮假扮的,羞也不羞?”
群盗轰然大笑。他们之前一齐听人说话,还算颇为整肃。此刻各个前俯后仰,敲击兵器,原型毕露。一人高声道:“雀司令不必担心,这小妹妹站得远,故而看得清。若是进了村里,一刀砍倒在地,她再是眼尖,如何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