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房内一角的更漏一声再一声,兰溪听在耳里却觉得愈的烦躁,本来不过过了短短一刻,兰溪却觉得度日如年,当下一咬牙,便冲了出去。听雨连忙取了雪青色镶灰鼠皮的披风跟了上去,“姑娘!先披上衣裳,外边儿冷着呢。再急也得顾着身子,莫着凉了。”
兰溪略缓下步子,由着听雨为她披衣,一时穿妥了披风,她一刻也没法多留,迈开步子,急急地出了娴雅苑,直朝园子中去。
园子里已经四散着三房的丫鬟、婆子,四处寻着九姑娘的踪影。虽然没敢太过大张旗鼓,但这般动静又怎能瞒过当家大太太的眼睛?兰溪此时已经是心乱如麻,自然顾虑不到这许多,好在,秦妈妈却是个心细的,早早料到了会惊动兰府中其他人的眼睛,这事要瞒却是瞒不过去的,即便是三太太处,知会了林妈妈,有她拦着,也不过只是拖得一时。所以,秦妈妈便也没有想瞒,索性大大方方地让枕月几个大丫鬟各自到其他几房亲自说明情况。
如今,除了松泉院和宁远居正房还没有惊动之外,整个兰府内宅是都惊动了。大太太、二太太和四太太先不说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该到的还得做到,便都纷纷遣了身边的人手跟着一块儿早,一时间,因为天冷而有些冷寂的园子里登时热闹起来,说句劳师动众也不为过。
兰溪到的时候,园子各处都有人去寻,一时半刻,却仍没有兰沁的消息。兰溪立在原地,默默皱了会儿眉,便转过身,带着听雨拐了个弯儿,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听雨咬了咬嘴唇,想说姑娘,那边的小花园已经废弃了,几乎没什么人去的,下人们私下还说那里闹鬼,九姑娘小小的人儿哪儿来的胆子去那里?只是,话在喉咙口囫囵了一个圈儿,又咽了回去,听雨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主仆俩越走越偏,园子当中的喧嚣慢慢地被抛在身后。久未有人走过的小道边上野草疯长,有些已经没过腿弯。高大的桦树已经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冷风中显得愈萧瑟,树下积了厚厚一层落叶,脚踩上去,细碎的声响在脚底蔓延。听雨不知为何觉得背脊有些寒,刚想劝说姑娘往回走,抬起的眼望见前方某一处,却骇得眼儿骤睁,一声尖叫从腹中窜起,还来不及破口而出,就被一只手捂住,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兰溪死捂住听雨的嘴,朝她轻缓无声地摇了摇头。这才转过头,朝着方才视线所及处望去,那是座满是枯石杂草,与这颓败的小花园相得益彰的假山,并无半点儿出奇之处,可是偏偏,那假山顶上却有一道稍显鲜活的色彩,淡淡的藕粉,腕上的银铃铛在风里轻响,可不就是让满府的人找得心急火燎的兰九姑娘么?可再看她这会儿,小小的身子在冷风中微微颤着,正半蹲着身子,探着手想要够什么,如同半挂在那假山之上,颤颤巍巍得随时可能落下来。
这也是兰溪方才捂住听雨不让她叫出来的原因,就怕惊着了兰沁,反而让她从假山上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