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雪转过头,望向那低垂的眉眼间的和顺与安适,这才看出有两分眼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蹙眉问道,“你是……”
“雪姨娘怕是记不得奴婢了,奴婢是芳草。天籁小说』”仍是徐徐的应,不带波澜,却偏能让人听出春风和煦。
煮雪却是很难将面前气度安闲温柔的女子与记忆中那个黑瘦矮小,腼腆得你目光一向她扫去,她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开的小丫头联系在一起。说到底,还是兰溪会调教人,她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她在吃穿用度上从不苛刻,也允许她们学她们喜欢的东西,无论是枕月、流烟、盈风,还是她,或是如今的芳草,哪一个拿出去不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千金来得体面、气度?当年,在兰溪身边,她也活得很自我啊!
突然现自己竟对从前有些缅怀,煮雪用力地摇了摇头,再体面又如何?不也还是伺候人的命,哪怕是自己的子女也是出身便给别人当牛做马的命。所以,她不愿,也不肯屈服于命运。她没有别的资本,她最大的本钱就是自己,她不拿自己搏又有什么别的办法?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是没有后悔过,但若不是死咬着牙,她也走不到今天。到了今天,就更不是软弱的时候。
煮雪摇了摇头,像是要将心中乍然的柔软晃掉,冷下容颜,再未看芳草一眼,由着她推开门,而她,无视门外那两块冰,一张笑嘻嘻的娃娃脸,昂挺胸地走了出去。
门合上,隐约听见长庆笑呵呵的嗓洪亮的一路相送,“你家的马车、车夫和美丫鬟都候在楼下呢,人一根汗毛也没少,马也一样,你若不信,可以细细数过。”
兰溪在门内听得好笑,粉唇轻弯上扬的弧度,端了茶盏至唇畔,轻啜了一口,姿态闲适而优雅。
没有听见煮雪的应声,不过脚步咚咚,下楼去了。房门被人叩响,紧接着芳草开了门,这回进来的却是秦妈妈。秦妈妈径直走到了兰溪跟前垂站定,这才低声道,“姑娘料得不错,煮雪的事果真是二太太的手笔。”方才兰溪与煮雪说话时,秦妈妈就在隔壁的厢房,一字一句都听得真切。
兰溪眼中多了分沉冷,秦妈妈何尝没有料中呢?若非因着大太太因煮雪的事,非要弄出个王雅娴来,兰溪也没那么轻易就想到女人的妒心居然都是这般的不可理喻。兰府内,能做得出这事来的人,还真不多,而能悄悄将煮雪从庄子里带出的必然还是有自己势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