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也看着程溱没说话。</p>
沈瑶是扔了导火线的人，见状也就没再往下引话，嘴角微微扬起。但她忘了，这桌上除了她之外，不管是程溱还是盛棠，在感情上怕都不是个七窍玲珑的。</p>
于是，盛棠再一开口，话题的性质就变了——</p>
“程溱，你还真的留下，哪都不能去了。袁旭那头你回去也没脸，敦煌文创这边需要人啊，咱俩双剑合璧呗。”</p>
这话锋转的，差点令沈瑶喷血，生生的憋出了内伤。</p>
又暗自可怜了江执。</p>
能追到盛棠简直是奇迹，得杀死了多少脑细胞啊。</p>
果然，程溱的注意力被牵着走了，“什么叫我没脸回去啊，这话说的。”</p>
盛棠笑说，“袁旭他们几个因为你伤得不轻，我还不了解你吗？要脸比要命重要，回去你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再说了，辞职信你在在离开杭州的时候不就提交了吗。”</p>
程溱沉默不语。</p>
“你总得工作吧？虽然说现在有吃有喝的，但花的都是肖公子的钱，你于心何忍？是，你家有钱，但打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就不是个靠家里吃饭的人。”</p>
程溱澄清，“我有手有脚的干嘛靠家里？”</p>
肖也的注意力也转到这上面来了，“程溱，你先别考虑钱不钱的问题，我无所谓啊，关键是你。棠棠说得没错，你留在敦煌是最正确的决定。你看啊，你俩是最好的朋友，再一起共同设计新品，多有成就感。”</p>
“对啊程溱。”沈瑶在旁引导话题，“你留在敦煌，这样不就留在肖也身边了，以后万一遇上什么麻烦，肖也都能第一时间帮着解决，多好。”</p>
心想着：我这说的够明显的了吧？但凡这其中有一个人精，也能顺着我这个话题往下捋吧。</p>
祁余一清嗓子，开口了，“程溱你就留下吧，我们都需要你，你看这段时间你跟我们相处得多好啊，你要是真走了，我都怪想你的。”</p>
沈瑶在旁一扶额头，要命啊。</p>
罗占最后来了个神补刀，“棠棠现在想要设计下0号窟的新品，你是她好朋友，也不忍心看着她孤军奋战吧？”</p>
又把话题给扯……远……远了。</p>
程溱抿唇想了半晌，抬眼说，“我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p>
肖也笑呵呵的，又主动搂过她肩膀，“最麻烦的都过去了，还能怎么麻烦？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别总把麻烦挂在嘴上。”</p>
沈瑶一听，赶忙举起汤碗，“对对对，一家人啊，以后你跟肖也就是一家人了，为了这个，咱们以汤带酒庆祝一下啊。”</p>
大家笑着举碗碰了一下。</p>
祁余补了句，“咱们都是一家人！”</p>
贱的他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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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执守了遗骸三天三夜，第四天，他终于出来了。</p>
出来时大家都守在门口，房门打开的瞬间，盛棠觉得自己眼眶都红了，江执整个人憔悴得吓人，脸都瘦了一圈，显得更加棱角外捉。</p>
他看了大家一眼，轻声说，“半小时后开会。”</p>
大家大吃一惊。</p>
他去洗漱的时候，盛棠给他备好了饭菜，以清粥青菜为主，外加一杯奶茶。</p>
胡翔声听说江执出来了，动作挺快的，开着他那辆小破车从莫高窟直奔0号窟，赶到宿舍时，正好江执喝完了一碗粥。</p>
见胡翔声来了，他也没觉奇怪。</p>
开会的时候，盛棠又给他倒了杯蜂蜜水，他这几天体力消耗得大，甜食是最能快速补充体力的办法。</p>
程溱也在其中，盛棠之前跟江执打过招呼，江执并没惊讶盛棠的决定，在他认为，当程溱从杭州赶到敦煌的那一刻，她就注定要留在敦煌了。</p>
江执虽说看着倦怠憔悴，但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没拖泥带水。</p>
先是遗骸的事。</p>
胡翔声这次来除了探望江执外，还带了个消息，就是关于跟薛梵同一时期的那具骸骨。</p>
“确定了是盗洞贼，惯犯，后来那年暴雨过后就失踪不见了。”</p>
对于这个答案，六喜丸子也早就想到了，只是确定了之后仍旧心中唏嘘，与此同时也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不跑出去？</p>
在安置薛梵遗骸的问题上，江执问胡翔声，“能葬到院里的陵园吗？”</p>
所谓陵园，其实不过苍苍戈壁之上，有那么一块地方，专门葬了历年来为敦煌奉献一生的人。他们生前就是默默无闻的英雄，死后也选择守着敦煌，遥望着这片土地上的瑰宝。</p>
胡翔声点头，“他是有资格的，只是，”抬眼看向江执，“你想好了吗？”</p>
确定让自己的亲人死后也要守着荒凉，或许若干年后会被黄沙掩埋，或许多年后风沙已经磨平了墓碑。这两天他其实一直在想安葬薛梵的事，以江执对敦煌的不情愿，或许会将薛梵的骸骨带出敦煌。</p>
江执垂眸，许久后低哑开口，“他这一生，心里有的都是敦煌，我想他死后也不愿意离开敦煌吧。”</p>
胡翔声心中一怆，干涩地说，“好，我来安排。”</p>
商量完遗骸的事，江执并没选择休息，就窟中窟一事开展讨论。胡翔声临离开前把盛棠扯到一旁，压低了嗓音说，“还是要劝他先休息，他这种状态不对。”</p>
盛棠也知道他的这种状态要不得，等胡翔声走后，她试图劝说，其他人也附和，江执却很坚决，说，“我们现在已经打开了山门，窟中窟的壁画多暴露在空气里一天，就多一天的损伤。”</p>
窟中窟的问题，何止是空气流窜？</p>
虽然是开窟了，但一大堆的问题没得到解决。</p>
在江执关门不见的这三天里，罗占防止寄生物的乱游，尽量将窟上的温度和窟下的温度保持一致，因为他们发现，目前来说，在光线稳定的情况下，只要温度达到平衡，不形成对流的话，那寄生物就不会出幺蛾子，基本上都是静止不动。</p>
江执干脆，跟罗占说，“把山门彻底移开，打通窟上和窟下的通道，另外，窟下的照明设备你要重新设计，尽量能利用反光效果，寄生物不能见明光。”</p>
罗占点头，“明白。”</p>
肖也问了大家一直没敢问的问题，“当初，薛梵教授为什么要重回窟里？”</p>
这个问题很直接，答案其实大家也有想过，但总觉得能想出来的答案都令人后背发凉。</p>
江执沉默了许久，久到盛棠觉得窒息，就连肖也也在怀疑自己是问了个残忍问题。</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执才开口，嗓音低低的，“一直以来有人是这么形容壁画修复师的，用心做笔，以血为墨。”</p>
他抬眼看向大家，目光里是沉沉暮色，“你们认为‘以血为墨’只是个形容吗？薛顾先，他是真的用自己的血养了千年壁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