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封箬敏锐地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下意识往后面的方砚看去,方龄方砚?这两人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只见身后的方砚深深地低下了头,站姿显得有几分僵硬,封箬还正疑惑着,突然听见方龄一声尖叫,吓得她垂下的手微微抖了抖,“孽子!”
方龄突然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三步作两步越过封箬,在方砚面前站定,指着他鼻子喝道,“跪下!”
方砚似乎挣扎了半刻,最终还是默默跪了下去,双膝同时着地,生生将浸湿了雨水的泥土地压凹了半寸下去,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刻沉默得令人徒生不适,可那背脊却意外地挺直。
“你还敢回来!你这个罔顾祖宗礼法的不孝子,无情无义的东西!本官养了你那么多年,说走便走,你还有何脸面回来?”方龄怒不可遏,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言辞激烈,“还有本官的墨儿!你要自个走了,永远不回来,我无所谓,权当养了条白眼狼!可你为何要带走我的墨儿!我的墨儿呢?墨儿在哪里?”
方砚没有抬头,面对咄咄逼问的方龄,他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墨儿……死了。”
声音低沉不带感情,可封箬却感觉到他隐藏着浓浓的悲伤和痛苦。
“你说什么!我的墨儿……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她在哪儿?我问你,她在哪儿!”方龄此刻已经不顾封箬还在旁边,一把揪住方砚的衣领,面目狰狞,“你这个狠毒自私的竖子!墨儿是你亲妹妹,你未来的依靠!你怎么狠心带走她的,怎么狠心害死她的!你!你……”
“是!是我的错!”方砚突然大声截下她的话,脸上第一次出现冷硬之气,紧绷之下,“小生”二字竟也不再自称,封箬诧异地挑了挑眉,等着看好戏。
“千错万错,错在我没保护好墨儿,这是我自己对不起墨儿,我可以用尽一些办法为她报仇,向她赎罪,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你,你没有资格来质问我!若非你宠庶灭嫡,气死父亲,听从那小郎的谗言,欲卖我入青楼,我又怎会偷偷带着妹妹离开!我们又怎会遭遇……当初是你逼我兄妹二人入绝境!如今又是哪来的脸面站在这里诋毁侮辱我?你才是无情无义,狠毒自私的小人!”
方砚似乎将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感情一下子全发泄了出来,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得近乎咆哮。
众人皆惊,所有人都想不到,堂堂尚书大人,竟会做出这般事情,真是……
“你,你,反了你了,你竟然以下犯上!我是你母亲!”
方龄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面对方砚怨怒憎恨的目光,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觉得此事太过丢人,于是朝后招了招手,喝道,“来呀,把这孽子带回刑部,本官今夜大义灭亲……”
封箬想起在鹰嘴湾发生的事,其中朱武似乎霸占了方砚的妹妹,还夺走了方砚喜欢的人,那么那个墨儿之死应该与朱武脱不开关系。
方砚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任由那些官兵上来将他抓住,一点也不反抗,倒是中间突然闪出一个大胡子黑汉,挡住那些官兵,目眦尽裂地瞪着她们,大喝,“你这娘们讲点道理!方墨又不是二哥杀的,方墨是不堪受辱而自杀,罪魁祸首已经被二哥亲手剿灭,你啥都不知道凭什么将二哥收监,方墨是你女儿,二哥还是你儿子呢……”
方龄做了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还是第一次被个毛头粗人指着鼻子骂,顿时恼羞成怒,“你又是哪里来的野人,你敢阻挡本官办案,真是反了!来人,通通拿下!”
孙林冷笑,抡着武器挡在方砚面前,双目瞪圆,“好个不讲道理的大官,二哥,我们不必与她们客气,既然她不想认你,你又何必自讨无趣!兄弟们,保护二哥!”
此番,蒙欣埋伏在这里的刺客已经被杀尽,方砚带来的山贼们听到孙林的召喝,纷纷围了上来,眼见着两方作势又要打起来,气氛凝结到了极点。
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刻,封箬突然轻笑了起来,打破了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呵呵呵呵......”
霎时,所有的人纷纷转头望向封箬,众人不明白她为何发笑,又是在这极为紧张的关头,只觉得心里莫名发虚,背脊发凉。
封箬挥了挥手,笑道,“你们继续呀,不要管我,继续继续......”
两方这一耽搁,丑时都已经过了,天边开始泛白,寓示着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