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家中走访的时候,石头墙上“只生一个好”的宣传标语其实随处可见,只不过都被卢向东忽视了。放下电话,他才想起来,计划生育也是村里的一项重要工作,这项工作的艰巨性并不比征收提留统筹来得差,同样是一票否决。
卢向东不敢耽搁,赶紧去找妇女主任黄红兰。
黄红兰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天没亮就下地干活了。她儿子刚上初一,在乡初级中学住校,没回来。家里只有黄红兰一个人,正忙着把黄豆摊在院子里。
看到卢向东,黄红兰微微一愣:“卢支书,今天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卢向东知道计划生育工作不好做,而且要考虑到保密,便道:“进屋说,把门关上。”
“卢支书,大白天的关门,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黄红兰是个泼辣的女子,立刻便“格格”地笑了起来,但还是跟着卢向东进了堂屋,随手把门带上了。
卢向东没心思和她开玩笑:“刚接到乡里的电话,董乡长要带人来抓超生,让我们做好准备。你知不知道大肚皮是哪一家的?”
黄红兰便发起狠来:“是哪个生儿子没****的上去举报,我咒他全家不得好死!”
卢向东没想到黄红兰是这个态度,不由皱起眉头,干咳了两声:“黄主任,你是村里的计生专干,注意自己的立场。”
“狗屁的立场!”黄红兰啐了一口,又不好意思起来,“卢支书,我不是说你。村东头何老二的媳妇,再有一个星期就该生了。现在被抓了去,只有被引产!”
对这个“抓”字,卢向东很反感。超生虽然违法,但毕竟不是犯人,干嘛要用个抓字。当然,这些想法只能埋在心里,卢向东说出来的又是另一番话:“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唉!”黄红兰叹了口气,“卢支书,这里面的情况你不清楚。何老二已答应了,等孩子生下来就去交罚款,两万块,村里可以分五千。现在被抓了去,只能引产,村里分不到钱还要贴上误工。”
顿了顿,黄红兰又说道:“何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自己又连生了两个闺女。媳妇好不容易又怀上了,前段时间还托关系做了检查,是个男胎。如果被引产了,不和你拚命才怪!”
拚不拚命的,卢向东并没有引起重视,只是村里可以收入五千块钱,倒是令他心头一动:“黄主任,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何老二他媳妇先躲起来?”
这话要是被董乡长听到了,只怕会暴跳如雷。
其实,计划生育工作每年都会下达一定的超生指标,只要不突破这个指标,都算完成任务。当然,既想超生又不愿意缴纳罚款,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所以,何老二早就跟村里讲好了,愿意缴纳罚款,因此才能隐瞒这么久。
这种情况,乡计生办一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如果碰上有人举报,就是另一件事。即使你把罚款提前捧出来,那也不行,引产是必须的。
黄红兰摇摇头:“没用的,下山的道只有一条。何老二他媳妇又挺着个大肚子,钻进林子搞不好会弄出人命来。再说了,如果放跑了她,乡里能饶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