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外公外婆做过什么,这个一点都不奇怪,有对家族历史追根溯源的人毕竟是少数,至于认真到要去图书馆翻看县志给自己的祖上找出个有钱有势起源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我想说,我不知道外公做过什么,本也不是什么值得被鄙视的事情。
但事到如今,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
外公去世了。
在我走的第二天去的,哮喘和一堆说不清的毛病把他接走了。
第二天开始,一家人都在到处寻找我的踪影,迎接我的是被改成灵堂的客厅里几个大花圈,以及胳膊上戴了黑色布条的家人。
爸妈显然都没什么心情责备我,我默默给外公上了支香,然后退出来。
跟进来的三个人也迟疑着上了支香,又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显然很凝重。
到这个时候,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提出玉块的事,我完全能够理解,本来这也不过是我们的家务事,要拽着外人一起伤感未免太说不过去,小时侯我去参加一个亲戚的葬礼,结伴而去的大姨大妈们在灵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回家的路上就立马什么事没有的开始讨论儿子的成绩,老公有外遇。放在平常,换成别人的葬礼,我大概也是这样。
要说我和外公的感情不深,绝对是假的。小时侯爸妈都常出差,外婆死的早,照顾我就成了外公一个人的任务,同时,他照顾我,我也照顾他。是他告诉我做人要独立,可以做错事,不可以走错道,是他告诉我做人要有一个信念,这个信念会在任何时候支撑着人成长,给人以勇气和力量,是他告诉我认定一件事是正确的就要坚持做下去。
他告诉我的都是些大道理,但除了他,没有人会讲给我听。
虽然如此,别人也没有义务为我的难过而难过。
“你们先去黄文均那住一两天,或者找个什么其他地方住住吧。这几天家里看来我抽不出身,我也想单独呆呆。”我确实需要单独呆一会。
三个人相视着看一眼,点头默默答应。
临走时吴心仪把我拉过去,说:“有事过来找我们。”
我也点点头答应。
一群人在沉默中分了手,这几天之间,暂时我们是不用再见面了。
这也好,可以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这些天的事。外公的去世不会是天塌下来的标志,我们早就已经有了这个思想准备,对于生死我看的并不很重,以我原先的想法,我应该看的不很重。
由于外公的去世,而且我也已经吃了东西,就没有下来和家人一起吃晚饭,不管发生什么事,大家也都不会忘记饿了吃,困了睡,这一点很理所当然,但我也因此感到一股说不上的厌倦,不该是这样的。
我以为自己能把大部分的事看的很开,可以不注重形式,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还远远未到那一步。
晚上没怎么睡好,虽然睡习惯的床仍然很舒服,但脑袋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外公的去世,以及那块古怪的玉块。
干脆穿了衣服下床,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找点事做。
灵堂里点了橘黄色的小灯,人都睡了,我看看钟,大约已经3点多,正是好梦的时候,也折腾了几天,估计睡下去就睡死了。然后轻轻的进了外公的房间。
房间里整理的很整齐,遗物分门别类放置在一起,幸好我们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一大群人涌来抢遗产的事轮不到头上,这样看来,外公生前还有保存的东西仍都留在这里,我于是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翻看地板上放着的一堆东西。
东西很杂,老人都有恋旧的习惯,喜欢把一堆用不上的东西作为纪念品保存下来,里面有些洗的褪色的旧衣物,一些年轻时得过的奖状,几张推荐信,一些证件和贵重品存折则放在个皮制的小盒子里。除此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翻看到5点多的时候,天仍是一片漆黑,我觉得困意渐渐袭来,便从床上拽出外公生前一直穿在身上的兰色大袄子盖在身上,沉沉的睡去。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一个人都没来叫我,袄子早已落到了地上,我弯腰把衣服拽起来,手掌摸到的地方却是一块硬片。
顿时睡意全消。
一块摸约一厘米厚,长宽五厘米的硬片。
我在房里的抽屉中找出一把剪刀,开始拆衣角。这个情景看上去一定像是没良心的孙子在外公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开始翻箱倒柜找遗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