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渺倒是听说过“燃魂香”,却只是纸上谈兵,知其名,却还是头一回切身体会,果真如书中所言,若有防备,此香则无效用。
“我方才瞧见掌柜的出门去了,镇子中的百姓或许都中了燃魂香,那岂不是……”
整座镇子的人都要死?
重黎冷哼一声:“你管的倒是宽泛,这燃魂香下得不重,这座镇子地儿不小,要想一次剥离那么多魂魄,可不是一朝一夕,过了今夜,这雾便会散去,离魂二字说说轻巧,当真以为信手拈来?”
云渺渺还是头一回听他一次说这么多话,不由微诧。
忽然被她这么盯着,重黎凶恶地一眼扫过来:“瞧什么,如此浅显的道理,看你这不知所谓的样子,平日里定是没有好好听课。”
云渺渺:“……”
霓旌:“…………”
“当务之急,先将雾驱逐出去吧,好歹守住这座客栈。”霓旌干咳一声,试图缓和这尴尬的局面。
云渺渺打了个喷嚏,许是着凉了便有些瓮声瓮气:“……我师父曾教过我辟邪阵,只需在方才那个阵法上稍作改动便能用,寻常风雨霜雾是防不住的,但若是混入妖邪之物,可驱。”
辟邪阵,她曾见长潋施过一回,其气势当是摧枯拉朽,从映华宫至浮昙台,由苍茫雪峰及山脚琅月泉,天地清明,草木蒙辉。
她自问许是做不到如此,头一回布阵,也不晓得能否派上用场。
重黎瞥了霓旌一眼:“你二人留在这,本尊倒要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邪祟。”
说吧,便化作一道风,飞出了客栈。
“哎……”云渺渺一愣一愣的,“你们尊上一直这么风风火火的么?”
霓旌挤出个尴尬的笑容。
“许是……晚上吃多了想消消食。”
重黎走后,云渺渺才在火炉边坐了一会儿,待手脚恢复了些知觉,便立刻起了身。
“主上!”桑桑瞧着她分明还在发抖,也不知她可有在刚刚的幻境里受伤,支撑阵法须得损耗不少灵力,她本就聚灵艰难,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呢,哪还能再去?
霓旌上前摸了摸她的手,简直像个冰坨子,指节都泛着白。
她眉头一皱:“再歇会儿罢。”
“不必了。”她自知情薄,但关乎性命的时候,却从未觉得有什么可迟疑的。
修道之人说的仁爱之心倒是算不上,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似乎本就应当这么做罢了。
且说重黎出了客栈,没了那道阵法阻隔,这街头巷尾的雾气果真浓上许多,染着烟火气,处处透着诡色。
再往前走些,离那客栈更远几分,一股森然的冷意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如一层薄冰,细密地,缓慢地渗入骨血中。
雾中气息冗杂,有寻常凡人,也有山鬼精魅,还有一丝半缕微弱至极,捉摸不透却又莫名熟悉。
一阵暖风袭来,忽觉神识恍惚,仿佛在瞬息间被夺去了五感,若非他法力高强,只怕也得像云渺渺那般,被拉到不知名的幻境中去。
缓过神来,却见四周走过三三两两的镇民,皆是双目无神,形同夜游,行尸走肉般经过。
正迟疑着,忽然感到被撞了一下,低头一瞧,竟是个才到他腰际的女童,厚棉的桃红小袄,绣了一圈吉祥团纹,细软的发,用红头绳在脑袋两侧束一对小包子,粉粉嫩嫩的,像嫩豆腐一掐就碎。
小巧的绒布鞋不偏不倚地踩在他脚背上,她毫无知觉似的摇晃了一下,趔趄之后打了个弯儿,又往他另一只脚上踩了一记。
重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