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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云渺渺已经走到了桥头,不远处的确有一条看不清两头的河水,河畔立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巨石。
桑桑跟在她左右,目露担忧。
“主上,您真要去啊……”
她向遥岑询问如何堕魂胎时,它便觉得不太对劲儿了,她们回到那间耳房后,她便命它从窗口溜出去,打晕了门外守卫,拿到了钥匙。
离开了那间屋子,她便径直朝着忘川河走,它便是个傻子也能猜出她想做什么。
她停了停,侧目望着桥下枯涸的僵土,从这儿望过去,茫茫戈壁,寸草不生,只见一片又一片的石林,从天边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光来,也凉薄得很。
她说:“桑桑,你觉得我能拿什么留下这个孩子?我不记得它是如何来的,这世上根本没人晓得它是如何来的,我算什么娘?我能像晴姑娘护着我一样那样拿命护着它吗?我有资格听它出生后唤一声‘娘’吗?我甚至都没资格唤别人一声‘娘’……
留下它,回到天虞山后只会后患无穷,便是有朝一日它诞生于世,等着它的又会是什么?我让它活着,就是为了看它如何吃苦如何受人白眼?”
她从未如此瞻前顾后地思量过一个问题,可她清楚,以她如今的处境,这个孩子会成为哽在众多人心头的一根刺。
当年那些白辛城的人说得不错,她的心是冷的,但好歹还有那么点儿不忍。
若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爱着这孩子,也要让它尝尝她从前遭受的一切吗?
站在这座桥上,恰好能望见远处的丹乐宫,尽管眼下殿中空无一人,但迟早,那个被重黎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子是要回来的。
她还要指望那女子能宽宏大量到将这孩子视如己出不成?
桑桑担忧道:“三生石能堕魂胎也不过是那遥岑信口一说,即便是真的,散去魂胎对您的身子伤害也极大,您这还受着伤……”
“无妨。”她神色淡淡,“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肩上的伤似乎又裂开了,染了一团殷红,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毅然决然地朝着三生石走去。
忘川悠悠,三生缘定,凡是出现在石头上的名字,命中姻缘便已定下。
缘定于此,缘断,也在此处。
望着缓缓划过石面的金色字迹,无数名字成双成对,不知成就了多少佳人美眷,多少殊途同归,教人心生羡艳。
桑桑也是头一回见识三生石,还在上头瞧见几个故人的名字,只是都模糊了,终会渐渐淡去。
在石头下看了好一会儿,云渺渺瞥见了魔尊的名讳。
重黎二字,刻得分明,一旁结缘的名儿却模糊得只能看到几笔撇捺。
虽说如此,这缘分却也算结上了。
她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住在丹乐宫的那女子。
不晓得是不是当年救魔尊时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连名字都瞧不清了。
桑桑叹了口气:“三生石是无毒的,但到底是块灵石,您当真要吞的话,可要留心些。”
能不能堕掉这莫名而来的魂胎,它不甚在意,吃了八年的安胎药,保不齐这世上什么都不能动摇这一胎,生下来重黎不管,它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更担心主上的伤势,万一真散了魂胎,怕是好些年都养不回来……
但主上的性子,看似好商量,骨子里却是最为执拗。
云渺渺点了点头,抬手凝灵,抚上三生石。
似有一道流光窜入脑海,恍惚间,她看见了云上仙宫,看见了巍峨群山,看见有个人从火海中走出来,手中牵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莹润的瑶碧石,就挂在那孩子胸前。
白衣如练,青丝翻飞,那孩子仰着脸,忽然唤了声“师父”。
她心头一咯噔,再睁开眼,掌心多了一小枚指甲盖儿大小的晶石。
灵泽清丽,是从三生石上凝下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