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而看向霓旌,似是想认真地惊讶一下,然到底还是没挤出别的神情来,只道:“你将我师父气跑了。”
霓旌抬头,气定神闲地眨了眨眼:“那不是因为他心眼儿小还说不得么?”
“……”
“你若真是我们的师姐,怎会如此不敬师父?”步清风性子坦率,有一说一,看到什么,便想到什么,今日所见,属实匪夷所思。
霓旌莞尔,一字一顿地纠正:“曾经是。我曾经是你二人的师姐,如今可不算。”
如此答非所问,他估摸着是没法儿从她口中问出什么了,夹了些热菜,转身给长潋送些去。
他一走,这殿中,就更安静了。
云渺渺也不先开口,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饭,直到她终于先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饿?”
“只是忽然觉得,你之前对我的照拂,到底还是有些缘由的,是因为看到我腰间的帝台棋,便认出来了吗?”
云渺渺低头,便看到那红衣之下悬着的一枚帝台棋,她一直藏得很好,便是在崇吾宫日日见面,也从不曾显露分毫的端倪,以至于便是怀疑,也不知从何而起。
霓旌低笑一声:“我只不过觉着你有几分意思,死了有些可惜罢了。”
顿了顿,云渺渺又道:“方才那些话,都是真的?”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丫头,男人从不会因为你揣测他的心思而生气,只会因为你猜中了才恼羞成怒,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师父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说来师父方才的反应……
云渺渺抿了抿唇,觉得这话再说下去,会牵扯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喝下一勺汤,霓旌忽然停了停,笑容不觉中淡了不少。
“丫头,你可有为谁豁出命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令云渺渺陷入怔忡。
她似乎也并不在意她会不会真心回答,仅仅看她的反应便晓得,她没有。
“从前总觉得能为谁奋不顾身,不惧世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后来才想明白,与其为旁人的指责谩骂而心烦意乱,不如索性没心没肺些,想做什么便立刻去做,想说什么便坦坦荡荡地说,想见谁……就披荆斩棘地去见,谁都别想拦。
至于值不值得,能否贯彻初衷,都无所谓。有时候舍了心,就不会疼,有的,只是一股子死心眼儿的执念,那也挺好的。
活这一辈子,下辈子就都忘了,不如想开些……”
她不再往下说了,垂着眸,一口一口地喝着热汤。
如此安静的时候,仿佛能看到她所说的,还曾是天虞山弟子时的模样。
豆蔻年华,无忧无虑。
应当也曾御剑飞行,穿梭于山岭间,在风华台习剑到日暮,为今日的门规又未按时抄完而苦恼,与同门谈笑风生。
转眼,就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那时的她为何杀人,为何不肯认错,似乎都成了过往云烟,无人问津,无人在意,甚至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当年何以如此固执。
能记得的,只是她笑着说过,她也曾是个一心向善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