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皓辉漫步在翠色的草坪上,空气中弥漫着淡白色朦胧的雾,他什么都看不清,却不由得一直在往前走,雾带着温润的潮气流过阳皓辉的面颊,还有一丝丝玫瑰的花香。
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想不明白。
又是一段漫无目的的行走,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悠扬的音乐声突然传来,是竖琴与的钢琴的协奏,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首开始演奏的曲子,他好像知道。
是婚礼进行曲!
雾骤然散去,像是拉开一块巨大的幕布。一棵巨大的树填满了阳皓辉的眼眸。是的,是填满,因为那棵树实在太过巨大,像是《圣经》中的通天巴别塔。树干是金色的,贯穿天穹,高耸入云,阳皓辉极尽目力也没有看到尽头处的树冠。真的太大了,大的像是连接天地的巨柱。
他加紧步伐向着巨木的底部走去,在那里居然有一个教堂。罗马式的圆顶穹窿,华美斑斓的彩窗,一切都是那么美丽雄伟。几道素白色的光影在教堂门前绒绒的青草地上嬉戏追逐,阳皓辉看不清她们的脸,也看不清她们的全身,全身笼罩的白光让女孩们看上去像是没有颜色的纸片,但光影的纤细很明显是少女特有的的身姿。
“新郎来了新郎来了!”一个女孩的光影凑到他身前,百灵鸟一样清脆的声音透着欣喜。
“新郎?我?”阳皓辉满肚子疑惑,但还来不及他问什么,那些女孩的光影就纷纷凑了过来,她们绕着阳皓辉欢快的蹦跳,像是欣喜的小鹿,少女特有的体香围绕着皓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是你。”凑到阳皓辉身前的那个女孩光影像是看透了他的心。
她温柔的伸出双手帮阳皓辉抚平领子,阳皓辉这才注意到一些事情,现在的他竟然比眼前这个“女孩”还高,而这个“女孩”的身形又早已是个过了豆蔻年华的少女,那自己现在有多高?
还有别的不对的地方,他发觉到自己服装的问题。他身着一套笔挺的西装,白色小搭衬衫一丝不苟的紧贴皮肤,脖子上还打着一条饱满的水钻领带。面前的“女孩”拉起阳皓辉的一只手,在柔软的手部白色光影下,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手,一只骨肉匀称纤细白皙的大手。
我......长大了?
迟疑没有持续很久,沉重的大门被“女孩”们簇拥着推开,仿佛洞开一个新的世界。
阳皓辉呆住了。
阳光透过穹顶和窗撒在笔直的红毯上,一排排木椅上坐满了素白色的人影。和那些女孩如出一辙,白色的光笼罩全身,既让人看不清脸,也看不清身体。在大门洞开的瞬间,所有人影齐齐起立,紧接着掌声如潮,玫瑰花瓣从天而降,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露珠,飘扬下落反射着细碎的光。这一幕真是美的令人窒息,如同末世降临前的赤色火雨。
但阳皓辉却都没有注意这些,大门开启的刹那他的目光就被一个人牢牢的吸引住了。在红毯的尽头,一幅巨大的维纳斯油画下静静等候的一个女孩。
雪白色的头纱盖在女孩的额上,修长的娇躯包覆在轻柔的婚纱里,线条美好而明媚。在她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中捧着一簇月桂花球,透着圣洁的美。她不是看不清的光影,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丽到如仙如画的女孩。
阳皓辉似乎记起来了,他是来参加自己的婚礼的。他缓步的走向前,慢慢的穿过一排排白色人影的掌声,走到了红毯的尽头。他抬起头注视新娘,却发现自己没法看清她的面容,娟长的头纱遮住了她的面容。
但阳皓辉知道她很漂亮,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仿佛两人早已相濡以沫白发苍苍。
竖琴与钢琴再次发出悦耳的交响,牧师的光影走到两人中间,让他们分别站在圣台的两侧。在“牧师”从圣台上拿起一个纯银的托盘,一枚金色一枚银色两个戒指静静的躺在上面。圣台上摆着一瓶陈年红葡萄酒,两边的白烛散发着明亮的火光。
“愿主,祝福。”“牧师”用恢宏的嗓音说出了婚礼弥撒的开场。
“阿门。”众宾客的光影齐声说道。
“牧师”扭头看向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银色的戒指同时被放在了新娘的手中。
“我愿意。”
牧师又看向阳皓辉:“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他拿起了那枚金色的戒指。
一股冲动忽然从心中传来,阳浩辉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我愿意。”
“那么现在请你们交换戒指。”
阳皓辉捧起新娘的手,那是一只温软的小手,像是最完美的白棉,让人一握住就舍不得放开。他小心翼翼的将金色的戒指套在新娘纤细的无名指上。那是他给一个女孩的印记,也是他对一个女孩一生的承诺。银色的戒指也套住了阳皓辉的无名指,这是她对一个
男孩的信任,也是她将自己交给一个男孩的证明。
他们缓缓的,缓缓的相拥。阳皓辉的嘴角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幸福在下一刻被斩断。
阳皓辉睁大了眼眸,一步一步的从女孩温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他难以置信的抚摸胸口,却难掩剧痛的真实。
一柄短刀刺入了他的后心,刀刃范着逼人的冷光。
牧师消失了,宾客也消失了,女孩们也消失了。所有光影都消失了,所有玫瑰也消失了,浪漫的婚礼仿佛镜花水月,除了阳皓辉此刻喷涌的鲜血,再无红的东西。
阳皓辉猛地咳出一口甜腥的血,单膝无力的跪地。生命从他背后的刀伤随着鲜血喷射,将贴身的白衬浸得黑红。圣台上的葡萄酒瓶炸碎,烛台倾倒,大火燃了起来。
花和美的婚礼倒塌了,剩下的只有火与血的深渊。
穿心的剧痛灼烧着阳皓辉的神经,大量的失血已经让他神志模糊,但他还是勉力睁开双眼,模糊的人影映入眼帘。唯一没有消失的是新娘,她还是那么美。火焰的热流卷动着素白的纱裙,火光把她姣好的身躯映成玫红色。
她迈起步子,慢慢向阳皓辉走去,她的手中多了一块葡萄酒瓶的碎块,她想给自己最后一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阳皓辉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但他真的很爱她,爱到哪怕背后插着那个女孩的冷箭,他也只想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越是爱过,在背叛的时候就越痛,痛的刻骨铭心。
女孩俯下身,轻轻地拥抱阳皓辉,然后......血光崩现!
阳皓辉无力的倒地,在弥留之际他觉得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滴在脸上,还有一句不太清晰的话飘入耳中。
那是一句“对不起”。
阳皓辉猛地从浴缸里弹起,冷汗如雨。他急忙摸了摸后背,那里除了被浴缸咯的生疼外一切无恙。
“原来是噩梦啊。”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不住的大口喘息,不过不久他突然想到了,这里是厕所......
他咳嗽了两声,摸索着起身去找一杯水喝。在噩梦里他大概喘息的很急促,这弄的他嗓子很干。他的头也有些胀痛,像是被什么人用斧子劈开往里硬塞进去什么东西。
都说人做梦后九秒内就会忘掉,但阳皓辉却违背了这个定律。因为那个梦实在是太逼真了,哪怕已经醒来了,他似乎还能记得穿胸而过的寒冷和疼痛。
不过太好了,自己还活着,而且也没长大。
他披着毯子走出厕所,冒着黑抬头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夜里三点了。而后他又往自己的房间望去,门紧关着,但门缝中露出一丝光亮。
记忆一点一滴的流了回来,今天上午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