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修没有回答,先是扫视一圈,确定附近没有人在注意这里的动静,于是将布罗谢特的手谕递了过去。露西安娜接过来扫了一眼,皱了皱自己纤细的眉毛:“院长是交给了我保管没错,但我不可能随身携带。而且你要原稿干嘛,如果想知道预言的具体内容,院长或者我给你口述一遍不也一样?”
“我宁可自己读一遍。”
“你这人真是!自己喜欢费周折,还要连累别人一起。”露西安娜抓起羽毛笔,大概是想要气急败坏地扎在埃修身上。她本已处在发作的边缘,却灵动地一转眼珠,表情便换成一副不怀好意的狡黠笑容,“给你看倒也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理由。院长的信上也没说要求我必须无偿。”她话刚说完,突然警觉地从隔间探出头,四下打量。北区一般上午鲜有人造访,有资格于此占据一处隔间撰写文章的学者在这个时间段基本都在作为导师授课。但话题既然涉及到马迪甘《预言长诗》的手稿,似乎不太适合如此风风火火、旁若无人地展开。露西安娜思索少顷,示意埃修站进隔间,自己则蹲到桌子上。但很快她就开始后悔自己这个过于轻率的决定。隔间本来就小,容纳一人一桌已经比较勉强,也就是露西安娜身材娇小才不会感觉拘束。可一旦挤进另外一人,再把门带上,空间便立刻显得岌岌可危。尽管无论是埃修与露西安娜都在尽力保持距离,以免发生不必要且难堪的肢体接触,但他们的头还是难以避免地凑得很近,以至于两人的面颊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吸时那有节奏起伏的温热气流,而一旦视线相交,便立刻都能从瞳孔中照见自己无所适从的影子。
露西安娜的脸腾地红了,她尴尬地咳嗽两声,扭过头:“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一名异性接触。”
“有这个必要吗?”埃修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还想往后靠,但身后那块充当隔间墙壁的木板已经开始因为他的发力产生危险的形变,随时可能被顶翻,只能无奈地放弃这一尝试。
“隔音效果好。少废话,快回答问题。”露西安娜揉了揉自己的耳垂。
“……我有些事情想印证一下。”埃修说。
“这么敷衍的言辞可没办法说服我,具体点,哪些事情?”
“我想要知道将来我做了什么。”
“这……噗嗤!”露西安娜瞪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大概是想大笑出声,但又顾忌仪表,因此赶紧双手捂嘴,辛苦地忍住,但是笑意已经在眉眼间弥漫荡漾,甚至身体都在轻轻地颤抖,“作为预言之子,你居然想从记述自己事迹得诗篇中寻求指引,好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不行吗?”
“好像也没有不行的先例——哎哟!”露西安娜终于忍不住,一边说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却忘了自己是半蹲在隔间的小木桌上,重心本来就不稳,不慎失了平衡,一头向前栽倒。埃修反应很快,肩膀一横顶开木门,侧步踏出隔间,双手顺便托住露西安娜,帮助她在地面站稳。
“好险好险。”露西安娜将凌乱的刘海梳理好,惊魂未定,“好吧,虽然你这个答案我还是不太满意,但是看在你没让我磕到额头的份上,就带你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