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没说出口的话,终究还是随着秋天的渐渐逝去,天寒地冻的冬天的到来,掩埋在了深深的岁月里。
丁涵又一次失踪了,郭灼再次回到江德镇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替他打开那扇老旧的房门。
这一回,她没再回过一次老家,更没有回槐吾。
先前便利店里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也因为疾病,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里,他离开镇子之前,特意去为老人上了一柱香。
老人走得无声无息,听匆忙赶回来替他料理后事的年轻人说,是突发脑梗,半夜死在了床上,第二天早上孙子喊他起来吃饭,半天没喊醒,凑过去一看,这才发现人已经死得硬邦邦的了。
他走得无声无息,和丁涵一样,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她是否还会回来。
她唯一留下的东西,就是那张薄薄的字条,在后来的某一天被郭灼从柜子深处掏出来,抚平褶皱,认认真真的夹在了钱包里。
………
那些岁月已经过去了太久,现在再回想起来,很多故事里的细微末节丁涵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最初的那些感动,那些相守,那些真挚,至今隐隐想起,却还是在她的记忆里越发坚韧,历久弥新,刻骨铭心。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郭灼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眼神闪烁着,似乎是不敢相信般的打量了她许久,然后才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丁涵?你…是丁涵吗?”
也不怪他这副样子,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十一年前,那时候她还基本是个孩子,眉目都没有长开,过去了这么多年,变化肯定是有的,他还能认出自己,就已经让她感到惊讶了。
“嗯,是我,郭灼。”丁涵点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他像是恍惚了几秒,而后也咧开嘴角笑了:“你过的还好吗?这些年?”
“很好。”
然后相顾无言。
丁涵看了一眼腕表,弯下身子开始一边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一边对他说:“时间不早了,老公还在等我回去做饭,就不聊了。”她说完拎着东西扭头就要走。
“丁涵,你结婚了吗?”他的声音,透过凛冽的寒风清晰的传来。
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害怕只要再看他一眼,那伪装起来的心软就会碎得一塌糊涂。
她扯开步子大步向前走,边走边说:“对。”
仅仅只有一个字,他却像听了很久才听懂一样,愣愣的站在原地,呆了好久,直到超市里的员工都开始面带异色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转身走了出去。
她已经结婚了,他也已经娶妻生子了,过去的也早就已经过去了,从来不存在谁欠谁这一说法。
天寒地冻的一月,他行走在冷风中,手上提着妻子最喜欢吃的热乎乎的红枣糕,不知不觉间就发现天上下了雪,白花花像鹅毛一样,纷纷扬扬的洒落了下来。
他的脸上这时冰凉一片,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雪花融化成的雪水,后来才发觉不是。
丁涵回到家里,老公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她回来关心的问了一句:“有没有冻着?我都说了实在不行就点外卖不用你亲自做饭的,外面那么冷的天,感冒了怎么办?”
她无奈的笑笑说:“没事。”然后进了厨房,麻利的开始洗菜切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做饭的程序。
老公是北方人,是她在外流浪时认识的,对她很好。他向她表白的时候她坦白了一切:因为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她一辈子也无法生育。
都是成年人,很多东西不需要挑明了说,该明白的总会明白。
他说没关系,那我们就不要孩子了。
他既然不在意,那她也不在意了。
以后,不管是和谁在一起,和谁结婚,她全都不在意了。
因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会是郭灼了。
然后两人就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这次回来槐吾,是料理父亲的后事,他在精神病医院里住了十多年一直无人问津,生命力顽强到让人咋舌,据说他其实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了,却一直吊着一口气不肯咽下去,像是在等待着谁,但最终也还是缓缓合上了眼睛。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想等的是谁。
吃完饭,丁涵在手机上订好机票,准备第二天就和老公返回北方。
关于这座城市,她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
离开的那天早上,她面无表情的将自己一直以来都视若珍宝的笔记本扔进了垃圾桶。
那些山高水长的岁月早就应该有一个了结了。
郭灼,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可怜,我宁愿你一辈子不爱我,也不愿意你满怀愧疚的呆在我身边。
自从当年,你毅然从我身边离开的时候,我就该明白,我们的故事,早就已经画上了不完美的句号。
郭灼,爱你的岁月曾经山高水长,如今都已成了过往,也是时候将它们深深埋葬。
——摘自丁涵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