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仰光的手指不自觉的就抓紧了身下的白色床单,五指逐渐收紧,原本白皙的手背上此刻泛起青筋一片。
节哀顺变。
每个人都这么说。
却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你爸爸去世了你会不会难过,你会不会哭。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扬起脸,双眼无神的看着不远处虚空的一片。
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可他却分明看到,有一团黑色阴影,慢慢汇聚成模糊不清的人形,站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正高兴的咧开了嘴角,大声又无情的嘲笑着自己。
那个阴影,我们把它称之为,命运。
纪仰光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不是肉体上的,而是心灵。
他觉得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拜托这个梦境的困扰。
他知道是梦,因为当那些书砸到脸上的时候,除了内心的巨大震惊,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实质上的痛楚。
可尽管是梦,这个梦里发生的一切,依旧真实得让他没有办法去否认。
因为张老师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灾星,是个祸害,他身边的人,全部都因为他这个天煞孤星,一个接一个的,相继离去。
会有例外吗?
不会有例外的。
就这样吧,他对自己说。
这些经历,都是他生命里必然会发生的一切。
他逃不开,也挣不脱。
抬起手,用尽力气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三个字,力透纸背,戳破了纸张,也戳进了垫在纸下面的手心。
有细密微小的血珠冒了出来,纪仰光面无表情的擦掉,然后身子重重一倒,他重新躺回了被子里。
拉过被子盖过头,隔着雪白的被子,能清楚的看见他消瘦的身形。
他低低的啜泣声从被子里传出来。
小护士轻叹了两口气,又上前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才捏起那张纸大步走出病房。
等她踏出病房后,整个房间的所有线条忽然以一种诡异的形态慢慢融化,仿佛正在被高温融化一样,然后重新拼接组合,没过多久,另外一个全新的画面又展现出来。
这个过程里,唯一没有改变的,是纪仰光这个人,不过这回,他原本躺着的病床忽而变成了冰凉的地板。
他是被凄厉的哭喊打骂声吵醒的。
凄惨可怜的惨叫声是母亲发出来的,但很快,就只剩下父亲毫无人性的拳打脚踢声。
他听见肉体碰撞在金属茶几上发出的沉重撞击声,以及夹杂其中,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的母亲低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