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中的房屋年久失修,屋瓦上早就长了郁郁葱葱的草,随风起舞,也没有个固定的方向。
“我听说这里已经改做了疯人馆?”
“正是呢。”苏城点头:“自打长兴侯府出了变故,这里就只剩下长兴侯一人。这么大的院子空着实在可惜,后来就给改成了疯人馆。这些年,陆续被关进来的疯子怎么也快有十个了。”
“被关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可真说不准,但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疯子。要我说,御史台难得办一回漂亮事。放任那些人在外面,还不知道要伤害了多人无辜人的性命。如今,将他们关在一起,只管自己斗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长兴侯被关在哪里?”
“在华兴堂,他一直住在那。大人可是要见长兴侯?小人这就带您过去。”
“不必。”君青蓝说道:“麻烦你帮我们把马安顿好,我自己走走吧。”
“那您可得小心些呐。”苏城郑重说道:“不要怪小人没有提醒您,疯人馆可不比别处,千万不可乱闯。”
君青蓝道了一声多谢,带着容含朝着长兴侯府深处走去。侯府硕大,占地极广,尽管亭台楼阁破落,花草凋谢,却依旧能瞧出当初格局宏大,足见全胜时期该是多么的繁华兴盛。
越是如此,才越是觉得可惜。家族的兴盛大约需要数代人不懈的努力,而衰亡却不过一夕之间。
二人渐渐行至后院,初来时的寂静便被意味不明的吼叫替代,男人浑厚的嗓音在半空里回荡。原本该是激荡人心的场面,然而在此刻,那些声音中却没有半分豪气干云的激爽,只
余野兽般的疯狂。
“大人,小心些。”容含将手指按在剑把上攥紧了。
“不必紧张。”君青蓝莞尔:“没瞧见那些院子都上了锁么?他们出不来。”
长兴侯府虽然破败,关人的门锁却都是透亮的,俨然经常有人检查保养。加上大门特意做了加固,里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冲得出来。
“这就是华兴堂么?”君青蓝停下脚步,盯着眼前的院子,多少有些意外。
华兴堂坐落在长兴侯府最中间的位置,它的前面挖着片荷塘,院子后面则立了庞大一片假山。虽然因为久久无人打理,假山塌了半片,荷塘里也只剩下污浊的烂泥,但从这样的布局来看,华兴堂的地理位置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相书上来说,这样的地形叫做前望后靠,是子孙满堂,光耀门楣的大兴之相。然而,相术终归是相术,即便占据了绝佳的风水,长兴侯府依然难逃衰亡的命运。在如今看起来,这特意作出的风水局,简直就是讽刺。
这里该是历代长兴侯居住的正院。真没想到,长兴侯疯癫日久,竟始终还是居住在主院中不曾被迁出。看起来,皇上对他始终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礼遇。
“没有钥匙。”君青蓝瞧一眼大门上晃眼的明亮的铜锁有些郁闷。刚才只顾着尽快将苏城打发走,怎么就忘记了同他要钥匙?
“无妨。”容含面无表情上前,自头顶取了束发的簪子插入到锁眼中。左拧右拧,功夫不大便听嘎巴一声。铜锁脱落,稳稳落于他掌心。
君青蓝眨了眨眼,容含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端王府的暗卫,还有什么是不能做不会做的么?
容含推开屋门,请君青蓝进去。华兴堂带给他们的意外,并不仅仅体现在地理位置的优越上。
他们一路行来,处处破败萧条。然而,当踏入华兴堂时,他们所瞧见的却是干净整洁的院落。地面上并没有丁点的落叶,以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清晰可见。院中花草虽然大多枯死,但树木却栽种的极有规律,且长的相当茂盛。树冠便似一把巨伞,笼罩着整个主屋,为它挡去了大半的风雨。
虽然,这里同样因为多年不曾修葺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和光彩,但同方才那些破烂的房屋比起来,俨然已经成了天堂。
“锦衣卫总旗君青蓝,拜见长兴侯。”
君青蓝立于院中,清晰而嘹亮的一声大喝。她这一声用了极大的力道,她相信,该听到的人一定听到了。
然而,屋中久久不曾有人回话,甚至连半分动静也无,始终寂静无声。
君青蓝抬步上前,缓缓进了主屋。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挂与墙壁上硕大一副水墨画。画卷上面容姣好的飞天仙女与盘龙云海中翩然起舞,她的身侧是一身材伟岸颀长的男子。男子背对云海,看不清相貌,正端坐于锦凳上垂首抚琴。风卷其他乌发飞扬如丝。岁月静好,好一对神仙美眷。
然而,在这和谐的云海之后,隐隐透出一团黑影。君青蓝上前,正欲仔细观瞧,忽然瞧见一只粗瓷大碗迎面朝她扔了过来。
“滚!”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