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公子看她哭得嬌花帶雨,伸出手想擁擁女子。猶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安慰著:“既是如此,你也不要憂心。總會水落石出的,且放心交於我吧。”
婉柔心裡也升出無限柔情,她極想靠過去,可又覺得自己不該。只好扭過頭去。
“對啦,”男子突然換了個語氣,輕蔑地:“柳老爺升官了,據說要上任檀州新鹽運,府里张灯结彩的。 ”
女子也不由得冷冷笑了幾聲,並不言語。看她仍扭著頭,猷之又將身子侧過來,探過去望:“如今這荒山野嶺只有你我二人,你若不願看我,豈不是自找苦吃。”
她剛想開口,忽地覺得髮髻被動了動。轉過身,原來是檀公子正在自己髮間別著什麼。不用想,定是那枚藍卉花蝴蝶簪。“這樣,”他笑盈盈地,心滿意足:“才最好看!”
外面的風雨似停了些,洞內暖意融融。兩人對視着,彷如去年的花燈節,猶如初見。
日日被他精心照顧,婉柔身子已經大好。這天檀公子便輕輕攙著她在洞裡轉轉。走進中間洞口,穿過最裡面的石門,眼前豁然開朗,迎面而來的小山谷仿若花園,不遠處清泉飛流而下,沁潤着盡是奇珍花草,天空有仙鶴飛過,翠鳥相鳴。
本是秋日,竟有春景,婉柔不覺得看呆了。猷之笑道:“我這地方神仙也可住了!”她也忍不住點點頭。
倆人便往花園裡走,各色草木,競相綻放。花之艷香,草之青澀,交融纏綿,迷人心脾。
猷之貼心地扶著她的手臂,順次將這些花草的名字講與婉柔听:卷耳,蘋,薇,白茅。還有千紅萬紫的花朵,搖搖擺擺,巧笑倩兮。
行至到後面树荫處,婉柔突然輕輕嘆了聲。原來是望見幾株高大菊花,分外妖嬈。她每年秋季也是必會賞菊的,却未見過如此耀眼夺目的。
女子輕輕脫開猷之的手,走到進前。雙色花瓣如絲,垂墜萬條,香氣襲人。她撫摸著柔潤花瓣嘆道:“竟有這樣美的菊花!你何處尋到的?”
檀公子笑笑:“偶然得的,好久的事了。”垂了雙眸,陷入沉思,“幾年前我不過剛幻了人形,還是只幼狐。有天在即墨山頂的瀑布前玩,遇到了一个人。”婉柔轉過頭來,饒有興致地問着:“一個人!竟能到這山的峰頂嗎?”
“嗯。也許是個人,也許是個神仙吧!” 接著話說道:“他的袖口均繪有八卦之形,仙風道骨。”忽地笑了笑:“我從沒有見過那樣好看的人。便直跟着他繞了大半個即墨山。”
婉柔更是驚奇,脫口而出:“好看,竟比你還好看嗎!” 檀公子輕輕笑出了聲,女子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唐突,又不好意思地扭過身去。
“他的好看啊,和我不同。”猷之繼續笑着:“追著他跑了許久。太陽快下山時,他才轉過身來望著我,問為何要黏著自己。當時我已經幻化為九尾狐身,他也不怕。只說是要回金陵,聽聞即墨山有珍奇的松木可以釀酒,才來逛逛。我便帶他尋到了山谷裡隱匿的松木林。這位公子很是歡喜,贈與我菊花花種,囑咐我好生培養,必要時可留我性命。”說着也緩緩走過來,凝望著冷豔的菊花,“回來我先在洞外種了這花,落地生根,幾日便開花。無論山中歲月如何,竟從未敗過。後來移入山谷,卻有一次秋日爾敗,但沒多久又過夜而開。可不是奇事嗎!”
“這樣看來啊,”婉柔也思忖着:“真的是個神仙呢!”
已是正午,陽光微微刺眼,倆人說笑着往回走。快出了花圃時,婉柔注意到石階旁古樹下,修長花木桌上置著把古琴。漆色泛著紅光,狀如蕉葉。她忍不住好奇地走過去,發現旁邊還放着琴譜。
“這是你的琴嗎?” 嬌俏地問道,顯然非常開心:“沒想到你還會彈琴!”
檀公子順勢坐在石臺上,懶洋洋地:“不,我並不會彈琴。”
“那是?”
“擺著好看啊!” 歪著頭嬉皮笑臉。女子知他是這看著好就要拿來的性子,也不覺得浪費。
她輕輕落坐,將琴譜展開。蔥段的手指撫動琴鉉,音色裊裊,清致優雅。檀公子索性閉了眼,雙手后肘在石階上。聽琴声與鳥鳴此起彼伏,伴著叮咚水流聲,如華美樂章輕起音符。陽光灑落,整個山谷渡了金色,閃爍流光。
曲畢,她也悄悄過來坐下。猷之突然睜開眼,雙眸水色璀璨,却不是往日嬉笑的神情,輕柔軟語:“卿雅与我在这山谷里一生一世,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