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四十三
周旋在又气又恼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更增加了他的气恼，电话是柳翠凤打的。[燃^文^书库][]柳翠凤接到家里母亲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父亲生病要动手术急需用钱，要她想办法带些钱回家一趟。她放下电话，先是为父亲生病担心起来，接着为钱发愁起来。想父亲动手术肯定需要大量用钱，现在自己身边只有几百块钱，这几百块钱还不够医院做检查的费用。她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弄到很多钱。她想到了几天前周旋不是同意了给自己五万块钱，让他这两天就给三万。她立即拨通了周旋的电话。电话里她说了刚接到家里的电话，父亲生病要动手术，急需要几万块钱，自己身边没有这多钱，要求他这两天先给三万块钱等等。
周旋前面为柳翠凤来办公室增加了四万块钱而气恼，现在还没有几天又来电话说要他这两天先给三万块钱，更增加了他的气恼。他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是银行，说取多少钱就取多少钱啊！”
“我父亲要动手术，等着钱急用……求求你看在我们曾经在一起的份上，先给三万吧！”柳翠凤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哀求地说道。
“我身边没有这多钱。”周旋不要说三万块钱，就是三十万块钱他随时也拿得出来。这些钱不是他的工资，也不是他的奖金。工资奖金是一分也不能少地要交给老婆张佩玉的。这些钱是回扣、受贿和除了工资、奖金以外厂里发给厂领导的各种津贴、补助和没有名目的钱。他不把这些额外的钱交给张佩玉，而作为私房钱，主要目的是用在******，养情妇等开支上方便。
说拿不出三万块钱，有周旋的考虑。考虑一，马上答应拿出三万块钱，柳翠凤会认为他很有钱，下次还可以再敲一笔钱。考虑二，马上答应拿出三万块钱，前面说好了的付款期限等于不算数了，助长了她随意改变说定了事的坏毛病。
“我确实等着钱急用，不然不会这么急着向你要钱。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给我三万块钱，就算我求你！”柳翠凤哀求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身边没有这多钱，只能给你凑几千块钱。”
柳翠凤跟周旋打交道多年，知道他一些为人处事的做法。对他有用的人，特别对他升官发财有用的人，他很慷慨。对他没有用的人，很吝啬，不肯提供任何帮助，即使提供帮助也是斤斤计较，像挤牙膏一样，并且还要附带一些条件。
“几千块不够，要么先给我两万。”
周旋晓得，不给柳翠凤一些钱她是不会罢休的，但一下子不能答应给她太多，只能一点一点地增加，便说：“我身上确实没有这么多钱，最多最多只能凑一万。”
柳翠凤深知周旋给钱的一惯做法，只能采取一点一点地增加的办法，他有可能接受，便说：“你行行好，无论如何要想办法给我一万五，就算我求你！”柳翠凤哀求道。
周旋被柳翠凤缠的又气又恼，不想与她为付钱的事再扯下去，便不耐烦地说：“不要再说了！我想办法凑一万。”
“几时拿给我？”
“过一两天，等我凑齐就给你。”周旋说毕挂断了电话。
柳翠凤还没说清楚怎样拿钱，周旋便把电话挂了。她接着又给周旋打电话，周旋没有接。
柳翠凤又接到母亲催她回家的电话，不好对母亲说没有钱。没有钱回去父亲也是动不了手术，白花路费回家一趟。只好对母亲推说工作一时离不开，过几天就回去。她一边担心父亲的病情，一边担心周旋会不会拿钱。第二天上午她给周旋打电话，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手机关机，愈加使她担心、着急。她担心周旋有意躲着不给钱。周旋亦曾经做过这样下烂三的事，她的担心、着急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上午她都想着要找到周旋的事，以至做事中常常走神。这一走神不要紧，把端给顾客的菜不小心打掉了，惹得老板娘大发雷霆，当场狠狠训了她一顿，还要她向顾客赔礼道歉，并扣罚她当月工资。现在就业难，尤其是没有文凭，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就业更难。她为了继续在这里打工，自己又错了，老板娘训斥她，要她向顾客赔礼道歉，要扣罚她的工资，她只能忍受训斥，只能向顾客赔礼道歉，只能任由扣罚工资，自认倒霉……
这天上午，711冶炼厂召开副主任、副科室长及以上中层干部会议，传达贯彻阳春会议精神，加快企业改革步伐的会议。会议由厂党委书记王为民主持，副厂长司马平传达。厂长郝彪就全厂改革等方面的问题作了讲话。周旋作为厂级领导，也在主席台上就坐。因为在开会，按照厂部规定，在开会、学习时，所有与会者必须把手机铃声关掉或放在振动状态。周旋没有把手机铃声放在振动状态，而是把铃声关掉了。柳翠凤怪他关掉了手机，有意躲着不给钱，还真有点冤枉了他。
一上午打过几次电话没打通，工作上又出了问题，遭到老板娘一顿训斥，还要向顾客赔礼道歉，还要扣罚工资，使柳翠凤心情坏到了极点。下午终于打通了周旋的手机，他中午宴请客人喝多了一点茅台酒，正在办公室睡觉。铃声响过几遍之后，他才在迷迷糊糊中接了电话。她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气愤的情绪说：“要么关机，要么不接电话，你是不是有意躲着我？我马上过去拿钱……”
周旋听到柳翠凤的声音，又说马上要来拿钱，酒立刻醒了一大半，“啊，啊，我很忙……你瞎说，我怎么会躲着你嘛！钱我正在想办法呢，你急什么嘛！过一两天给你。”
柳翠凤得到周旋过一两天给钱的准信，气愤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一些，说：“我后天一早就上你那儿拿钱。。”
其实周旋有私房钱，随时可以拿出个十万八万的。他对柳翠凤说一万块钱在想办法凑，这样说有他的目的。他听柳翠凤说后天要上厂里拿钱，他不想她来，一则与她没有了关系；二则一个青年女子老上自己的办公室影响不好。他连忙说：“不要来，我把钱打在你的卡上。把你的卡号告诉我就行。”
柳翠凤觉得这样也好，省得要跟人换班，还要花来去的车费，便说：“我不去，你把钱尽快打给我。还是老卡号。”
周旋有点不耐烦地说：“我早忘掉了，你还是把卡号再告诉我。”
柳翠凤不好再说什么，在电话里当场把卡号告诉了周旋……
周旋这次没有失信，只是拖到第三天下午才把钱打到卡上。一直到下午六点钟，柳翠凤才查到卡上有一万元入账记录。
全厂所有大小修理和更新改造、基建工程，从工程立项到制订资金计划，从确定标底到所谓招标，从谁中标到最后确定施工单位，从竣工验收到工程决算，从审查到签字付款。这些工作本来有计划科、工程科、审计室、财务科等职能部门和相关经办人具体经办，具体负责就可以了。然而郝彪都要亲自过问，亲自决定，亲自动手。在他三亲自下，这些职能部门和相关经办人的作用也就不大了。正如他在会上多次所说，不管修理工程，还是更新改造和基建工程，都是我厂诸多重要工作中的重中之重。这项工作抓得好坏，关系到工程进度和工程质量，关系到我厂生产、建设和发展；也关系到我厂这方面的廉政和我厂形象……我作为一厂之长，不抓这方面的工作抓什么工作呢？抓这方面工作，我有着责无旁贷的责任。这项工作是一项难抓难管，辛苦而又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为了革命的事业，为了我厂的利益，再难再辛苦我也要抓也要管……
稍稍懂得国有企业内部工程管理一些内幕的人，就不难看出郝彪说这一番话，意在告诉大家，我这个厂长就是要抓这个重中之重的工作，而且有着责无旁贷的责任。这项工作是一项难抓难管，辛苦而又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但我郝彪为了革命的事业，为了厂里的利益，再难再辛苦我也要抓也要管。就不难看出他说这一番话，是独揽大权，独享好处，占了便宜又卖乖。一个大中型企业的厂长，要抓的工作很多，要管的事情很多。为什么惟独对抓对管工程工作情有独衷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有个好处问题。难怪国有企业中都有个怪现象：生产、安全工作没有人管，工程、采购、人事、劳资和宾馆等方面的工作抢着管。
在郝彪对工程工作一竿子插到底，一人说了算的情况下，711冶炼厂在修理、更新改造和基建工程上就失去了应有的监督，厂里所谓的纪检和监察、审计、工程预算、监理站、财务等部门都成了聋子的耳朵——做摆设。绝对的权力，就造成绝对的**。郝彪在工程工作上的绝对权力，必然造成他在这方面绝对的**。
郝彪为了满足情妇陈丽娟的要求，把装潢没几年，还是新的厂部办公大楼重新进行装修。在他的授意下，整个装修预算造价达到五百四十万元。五百四十万元的装修项目，在711冶炼厂装修工程项目中，到目前为止是最大的，投资最多的工程项目。他为了掩人耳目，对工程项目进行了所谓公开投标。参加投标的施工单位，包括他的情妇陈丽娟的长盛时尚装潢公司等五家施工单位竞标。
为了得到这项工程，其他四家施工单位使出惯用手段，暗地里给郝彪送钱。有送二十万的，有送三十万的，有送三十五万的，还有送四十万的。并都许诺按工程结算价的百分之十回扣。郝彪先是一番推辞，后是一一笑纳了。这个工程其他四个施工单位，不管你送多少钱也中不了标，因为投标的施工单位中有他要特别关照的长盛时尚装潢公司。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工程他一定是给长盛时尚装潢公司的。
按照投标规定，在没有投标前，标的是不能告诉参加投标人或单位的。郝彪为了做做样子，亦为了使长盛时尚装潢公司中标，他几天前便把标的告诉了情妇陈丽娟，并交代了她预算数做多少，说明怎样写等事项。
投标是在厂部办公大楼大会议室里进行的。参加投标的建设单位人员有厂长郝彪，有工程科和厂纪检、监察室、审计室、财务科等科室领导和相关人员。参加投标的施工单位有长盛时尚装潢公司，新时代建筑艺术公司，长兴市夏阳装饰公司，东方建设装潢公司，长兴市天地装饰公司等单位的负责人和经办人。陈丽娟没有直接参加投标会，派了两名得力手下参加。郝彪之所以不让陈丽娟直接参加投标会，有他的想法。他与陈丽娟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有好几年了。时间一长，再怎么保密，也难免被人知道。有些人多少知道他与她的事，如果她参加投标会，而且又中标，可能引起一些人的猜测和乱说。
投标会由工程科科长冯勇主持并作了开场白。他首先说了厂部办公大楼装修达到的要求和完工日期。其次说了此次工程按照我厂一惯规定，采取投标确定施工单位。谁的标最接近标的谁中标。投标在会上投，会上当场开标。最后他要求中标单位，尽快办好各种手续，早日进行施工。冯勇说完，转过头征求郝彪意见，郝彪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开始。他回正头来说：“下面由各投标单位对自己的设计、预算和做法进行简短的说明。”
冯勇的话刚说完，东方建设装潢公司代表发言，接着是新时代建筑艺术公司代表发言，长兴市夏阳装饰公司代表发言，长盛时尚装潢公司代表发言，最后是长兴市天地装饰公司代表发言。近一个小时的发言结束后，冯勇转过头来征求郝彪意见，郝彪说开始吧。冯勇说现在正式投标开始。他话音刚落，投标单位都把投标数用信封装好放在会议桌上。冯勇当场一一开标。除长盛时尚装潢公司投标数比标的低五万元，即五百三十五万元，最接近标的。其他四个单位不是比标的太低，就是比标的太高了，即称跑标。
各投标单位的投标数摆在郝彪面前，他一看心里很高兴。大家根据刚才冯勇说的中标规定，一看便知道谁中标，谁没中标。冯勇与郝彪轻声耳语了几句，便宣布长盛时尚装潢公司中标。中标的自然高兴，未中标的自然不高兴。接着冯勇说：“下面欢迎郝厂长讲话。”
郝彪习惯性地清了一下嗓子，说：“今天下午的投标会，是按照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和有关制度，以及我厂一惯做法进行的，会场上统一投标，会场上统一开标，会场上宣布中标，是非常公开、公平、公正的，没有任何暗箱操作的猫腻……我希望中标的单位尽快做好施工准备，尽快进行施工，要按质按量按时竣工交付使用。这次未中标的单位不要埋怨，不要灰心，不要气馁。只要我厂还在生产，只要大家愿干，我可以保证大家今后都有工程做……”
郝彪的一席话，给没有中标的单位吃了一颗定心丸。中标的，未中标的人都高兴地走出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