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有多少士卒逃亡?”萧何叹息一声,缓缓问道。这一刻,他眼神里的落寞让人无法逼视。
“一百一十个。咳,再这样下去的话,这城中就没人守了。”夏侯婴恨恨回答道。这些天来随着形势的吃紧,汉军中的逃兵越来越多,这也难怪,南郑,越来越象一座囚笼,让困在里面的人感到疯狂。即便城中的粮秣还足够小半年之需,但压抑的气氛却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的。
“夏侯,这城看来是守不住了,你可有什么打算?”萧何盯着夏侯婴,一字一句的说道。夏侯是以前在沛县一起相聚时亲近称呼,自从夏侯婴被封为侯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没有这么亲热的称呼过。
“城若不能守,婴自当与城共存亡。”夏侯婴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这段时间孤军守城,他肩上的压力实在沉重,虽然秦军一直围而不攻,但这一份临战之前的巨大压力足以让神经抗压能力强的人崩溃。他甚至于有时会想,要是秦军真的来攻就好了,胜也罢,败也罢,就那么轰轰烈烈的搏一次。
“夏侯,不要这么说,我们两个中,总要有人去给汉王报信的。不能再等了,明晚子时,你就杀出城去,通向关中的栈道虽然被烧毁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过,无论如何,你也要冲出去见到汉王。”萧何大声道,他的声音倏的高亢起来,听在耳中更带着几许的激动几许的决然。
“突围?可是萧大哥,这城中的将领家眷怎么办?大哥你又怎么办?莫不如这样,你和我一道杀将出去,我们兄弟生在一块,死在一处。”夏侯婴激动的大声道。萧何的话明显就是在托付后事,这中间的意味夏侯婴又岂能不明白。
“夏侯兄弟说的什么话,这城中若是没有人主持,我们两个恐怕谁也走不脱,放心吧,秦人要的是我,而不是你。”萧何苦笑一声,长叹道。这些天来,秦军射来的空心箭矢他不是没看过,什么生俘萧何者,赏千金,杀萧何者,赏百金,这样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就代表着他萧何的重要。
两个人都走,只会一个都走不脱。萧何的意思就是由他在城中吸引秦军的注意力,然后掩护夏侯婴冲出去。与萧何相比,关于夏侯婴的讯息要少了许多,这就说明了所有的疑问。
“要不这样,由我来城中吸引秦人的注意力,大哥带着人突围如何?”夏侯婴想了想,犹豫着谏议道。
自起兵以来,萧何就是刘邦的大总管,要粮秣要役兵这些事情都由萧何掌管着,夏侯婴就算再没有眼力,也清楚对刘邦来说萧何比自己更加的重要。
“夏侯,你以为这南郑城中,就没有秦人的间作,这内间说不定就在你我的身边,就盯着我们看呢,你是将领,调兵撕杀很正常,只要注意一点,不会引起多大的怀疑,我一个不掌兵的文官,一动的话立马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萧何摇了摇头,凄然一笑道。
“可是,丞相!”夏侯婴依旧坚持着,他没有忘记,在他受困阳平关的时候,是萧何坚持着在这里等他。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今晚你就准备带着亲卒出城,不管城中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许回头,你明白没有了,到了关中,见到汉王,替我说一声,就说我萧何能与他为兄弟,这一生值了。”萧何呛然大笑道。他的背影被***拉长,印在后面的白墙上,显得瘦削而孤单。
九月十日。
月沉星稀,黑漆漆的一个夜晚,除了晚鸦在树枝头凄惨的嘶叫外,就只有外面的秦军大营里传来巡逻士卒的齐整脚步声。这样的声响很有规律,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一队秦军巡卒经过。
秦军包围南郑一个多月,脚步声响就整整的响了一个多月,每天都是如此,从不间断,从这一个角度来看,外面的这支秦军的军纪倒也让夏侯婴佩服得很。
想到秦军的战力,夏侯婴不禁回过头来,冷冷的目光来回的扫过身后的这支军队,在他的后面,是一千二百名精心挑选出来的战卒,他们都是夏侯婴亲自操练的亲信将卒。
“夏侯将军,秦狗过去了?”城门口,一名穿着秦军甲衣的斥候借着夜色翻上城头,急步来到夏侯婴的跟前,低声禀道。
“传令下去,全军突围!杀!”夏侯婴低喝一声,眉宇间狠厉之色尽显于脸上,男儿的价值就在杀戮沙场上体现,夏侯婴等候这一天又是许久了,又常为先登大将,临到战时自不会有什么惧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