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请殿下节哀!”
东宫,大学士许敬宗对太子承乾道。昨日,太子第三子敦煌郡王李医夭折。
承乾坐在榻上,一声不吭。
李医是东宫妾侍郑氏所生,生来就先天不足,一直体弱多病,故皇帝赐医字为名,谁知还是折了。
“圣人听说了一些传言,说东宫后宫有些不宁。圣人让我来问一下太子,敦煌郡王夭折是否另有隐情?”
承乾依然不吭声。
“圣人原本也是不信的,可如何这些传言已经闹的满天飞,圣人也需要个交待。”
“许公觉得可能吗?”
太子第三子敦煌郡王李医刚夭折,洛阳便迅速有股流言散布,开始说是李医之死另有内情,然后越传越离谱,最后甚至有人传说李医乃是被人毒杀。到后来甚至把幕后凶手直指向了刚为太子生下第四子不久的秦良娣。
秦良娣乃已故齐忠武王嫡女,也是当今太保秦琅的异母妹,入宫之后也是深得太子宠爱,为太子刚诞下第四子,圣人直接赐封潞王之爵,比两个兄长的郡王爵更高一级,与长兄李象同为亲王,可见其受宠之荣。
因此京中有传言,说圣人欲废长立幼,废秦王李象立潞王李贤。当然,对于这种传言,一般人听了之后固然也只是轻轻一笑了之,并不会有人信。毕竟李象虽也是庶出子,他是被勒令自尽的裴氏所生,但是后来却是过继到了太子妃苏氏名下,由苏氏亲自抚养的,更早早被封为秦王,虽未给皇太孙之名,但因太子妃苏氏不能生,早就是太子嫡长的身份。
秦良娣虽说出身尊贵,武勋将门之女,但毕竟也只是太子良娣,其子又只是排第四,哪可能压过秦王?
本来这种小道传言,没人当真,可当太子第三子李医突然夭折后,这流言就越传越邪乎了。
皇帝也被惊动。
这事情明显背后有人在暗中推动,无风不起浪。
皇帝让许敬宗先来问承乾,其实也是希望承乾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
“秦良娣刚刚生产,还未出月子,如何可能?”
“反倒是潞王尚在襁褓之中,已经遇过一次险,差点出事。若非秦良娣发现及时,潞王就要跟敦煌郡王一样没了。”
“孤现在很愤怒,比谁都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频频对孤的子嗣下手!”
许敬宗看着愤怒的太子,心中暗惊。
“潞王也遇到过暗害?还请太子把其中细节说与臣知,好转呈圣人。”
·······
“殿下可知何人所为?”
“我不知道,但我记得魏公以前曾经跟我讲过这样一篇文章,事起而有所利,其市主之。有所害,秘反察之。是以明主之论也,国害则省其利者,臣害则察其反者。”
许敬宗身为大学士,当然对这段话的出处以及意思都非常清楚的,意思就是事情发生而有利益,就是有交易的人主持的。有所害,就要秘密的从反面来察看。因此明白的君主评论就是,国家受害就要察看谁受利,臣子受害就要查明谁是他的对立面。
君臣上下之间都有利害关系,但利害关系有时是相同的,比如国家兴亡。有时利害关系又不同,比如君亡臣子兴,比如臣亡君主兴等,所以国家危难时,谁发国难财,谁就是敌人。
某个人受害,则要先找他的仇人。
其实放到后世,这些就是动机。
秦琅曾经很简明的跟承乾讲过这段话,有了动机,就会有行动,有了行动,就会有结果,所以这段话的核心就是寻找得利的人,谁得利,谁就有动机。
年幼的李医若被害,谁得利?刚出生的李贤也不被放过,这动机很明显了。
“孤向以许公为心腹,请许公帮我!”
许敬宗感觉有些棘手,原以为只是皇帝随便交待的一个差事,可谁知道这事情居然这么复杂。
怪不得皇帝亲自插手,看来果然有内情了。
他脑子里迅速的转了一圈。
太子就四个儿子,老三老四被人谋害,那么得利的是谁简单的想,肯定是老大老二得利了,而老大老二现在都是过继在太子妃苏氏名下,这么一想,似乎得利者就是太子妃,太子妃也最有动机嫌疑了。
可真有这么简单?
“许公也知道孤与苏氏向来不和······”
“殿下请慎言。”许敬宗连忙打断承乾的话,当初承乾跟苏氏闹离婚,这事搞出多少风雨,差点太子之位都丢了,如今又岂能再提这事。
承乾闭上了嘴。
“既然圣人让许公来问孤,孤便都如实相告,李医定是被奸邪谋害,他们还曾想谋害四郎,请许公转告圣人,定要调查清楚此事。”
·······
许敬宗带着惴惴不安来到上阳宫面圣。
皇帝听完,沉默许久。
良久。
“召百骑司许洛仁、镇抚司李君羡,立即!”
两位统领匆匆而至。
“给我立即彻查东宫两位皇孙遇奸人谋阴暗害之事。”
等两人退下。
李世民又让内侍召来了殿前司的统领宦官。
“你暗里查一下太子妃苏氏。”
郑氏所生的皇孙李医被害,而秦良娣刚生的皇孙李贤也差点被害,这已经让秦良娣洗清了嫌疑。剩下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苏氏。
·······
等所有人退下。
长生殿中只剩下了李世民一人,他有些孤独的坐在殿中。
良久,起身来到案前,抽出了秦琅不久前递上的折子。
这道折子是秦琅的谢恩表。
感谢皇帝对秦家的恩宠,然后劝谏说李贤尚在襁褓之中,皇帝就破格赐封其为潞王之爵,加封大将军,授大都督衔,有违国法制度,这种过份的宠爱对孩子并不是好事。
劝请皇帝收回封赏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