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时,围在林外的贼众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之声。
不高的小丘上、林子边,清河公主慕容燕俏然而立,纵然衣衫破旧,不施粉黛,今日的她却加倍的容光焕发,仿似风中玫瑰,摇曳出绝世美姿。
她缓步行来,面带笑意,又不失端庄,俨然皇家气度。这一刻便是最粗鄙、最淫俗的贼人也被这纯洁如雪的绝世容光所震慑,既无一人言语,更无一人踏出哪怕半步。
扶余蔚呆呆站在那里,直到慕容燕走到他身前,轻启朱唇:“扶余王子!”他这才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来,呐呐道:“公主,你。。。”
“我这便随了你去长安,如何?”
扶余蔚陡然喘起粗气,胸膛起伏了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仿佛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语,他迟疑着又问了一句:“公主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慕容燕顿了一顿道:“不过。。。”
扶余蔚死命地挤出笑容,直挤到他自己都觉着眼角生疼,才细声说道:“公主此举大善!但有所求,扶余蔚不敢辞耳!”声音极之轻柔,似乎怕说的声音大了,眼前这娇艳欲滴的公主便会如雨打水面而来的浮泡,眨眼消失不见。
“你瞧,段将军还在林子里。这样罢,你且着人去将他抬出来,给他敷最上等的伤药,喂他最入口的汤食,换上最暖和的衣物。。。”
扶余蔚变了脸色,可终于还是强忍住没有说话。
慕容燕似乎全然看不见扶余蔚神情的变化,自顾自地娓娓而言:“若是段将军能够活下去,慕容燕绝不食言,到了长安也会记得你扶余王子的好处;若是段将军死了,慕容燕也去长安,还要将那大秦天王伺候得好好的。到那时候,什么人该死,什么人该活,慕容燕虽然只是个小小女子,总也能记得清楚。。。”
慕容燕的语气始终平缓柔和,却渐渐如冻彻入骨的冰刀划过扶余蔚的心头,叫他战栗不安,甚而浑身发抖,直至苦着脸将那滑稽的笑容再次挤上脸庞。
不待慕容燕说完,扶余蔚对着身旁几个粗汉大吼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段将军抬出来,好生救治?”眼瞅着他几个慌忙而去,扶余蔚还不忘在后边加上一句:“你几个手脚轻些!若是弄痛了段将军,休怪我翻脸无情!”
慕容燕点点头,朝着他笑了一笑。扶余蔚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脸上的笑容实在不比哭脸来得好看。
不多久段随给抬了出来,此刻早已昏厥过去,脸上却是洋溢不住的笑意。他并不知道他的燕儿妹妹竟然会胆大若斯,要胁扶余蔚来救自己的性命。他只是认定慕容燕会活着去长安,这让他心中的大石安安稳稳地放了下来,于是他安心陷入沉睡,在无边无际的梦境中,尽多红尘的美,尽多红尘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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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出奇的晴好,扶余蔚的心情也如遨游无际的快活鱼儿,满是欢喜。绕过眼前这几座不高的山丘便是河阳渡口,自那里渡过黄河再向西,数日之内便可抵达长安。扶余蔚似乎已经看到那沉甸甸的太守方印在向他招手,只不知究竟花落何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