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常逾坚为人世故油滑,他带兵却是颇严的,因此车队一进入营地,很快便静了下来。虽然是大白天,但NPC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少数的几个玩家也大都因耐不住寂寞或下线或睡觉(睡觉的时候能玩些小游戏,美其名曰“做梦”)去了,只有寒清流和他的几个保镖关在屋子里不知在做什么。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却有一个人正独自心神不宁的在院子里来回徘徊,这个人便是线铃。自从恨天无眼下线后,每次想起他的话,线铃就不舒服,虽然以他现在跟寒清流的关系,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可至少也应该告诉他一声呀!象寒清流现在这样神神秘秘的,尽管以线铃的洒脱,仍然感觉有点困扰。
不过线铃毕竟是线铃,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总是能告诉自己,寒清流是做大事的人,而且颇有些事是见不得光的,从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他便跟已经紫名的“战兄弟”秘密谈论着什么事情,象这种关系身家性命的事,尽管跟自己是兄弟,还是越少一个人知道越好。
正由于有这种想法,因此每次线铃都能很快自我解脱了,但这次他睡不着觉,却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
自从一到这个营地,线铃便敏锐的感觉到了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灼热目光,随着自己进入营地,他明显的感觉到那些零散的,小的目光都已被阻隔到了外面,但其中那道最大最强的,却怎样都挥之不去,因此他躺在床上闭了三次眼,都难以放下心来去“做梦”,只得起来在院子里散步。
又转了几圈,线铃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他索性放下一切,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准备下线。
刚一进门,忽然间,一道强大的目光便射到了他的身上,这道目光是如此之强烈,令线铃的身体自然的僵硬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这道目光又是如此之熟悉,正是半天以来一直使线铃挥之不去的那个梦魇。
暗自将体内的火炎内力运转了一圈,线铃才勉强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能突破重重守卫,神不知鬼不绝潜入自己卧室中的这个人来。
眼前这人中等身高,身形修长挺拔,该是个俊逸人物,但他一身黑衣,脸上却罩着厚厚的黑纱,只露出两只眼睛,甚至连这两只眼睛也使用了特别的法术,使得外人根本看不到他的容貌到底如何。
这人双手空空,背在身后暗红色披风之下,腰间也没有佩带兵器,显然面对线铃,他有相当强大的自信。
看到这人一副神秘的打扮,线铃第一时间便放弃了看他资料的打算,因为根据经验,既然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话,这人一定会用一些技能将自己的资料隐藏起来,除非自己的等级高出对方很多,或是有些特别的法术,否则看了也是白看。
见到线铃既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也没有大声呼喊,只是不停的打量着自己,那个蒙面人反倒先沉不住气了,他用手一指线铃,低声道:“嘿!小子,你就是线铃吗?果然有点与众不同。不过有人托我取你性命,说不得,你只好自求多福了。”
这个蒙面人一说话,线铃才发现他居然连声音都改了,他现在的声音是浑厚中带着刺耳的嗡嗡声,典型的电子合音。同时,从他伸出来直向线铃的手上,线铃惊讶的发现,他的手上居然也带了一副黑色的手套,看来这人不是变态,就是真的很怕很怕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在为这个蒙面人的身份打扮好奇的同时,线铃对他的话也颇觉奇怪,自己入江湖时间不长,真正称得上是仇人的只有容彼鸥那一批人,但容彼鸥想要对付他的话,又何必这么费事呢?再说,常逾坚安排的行程如此隐秘,这人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甚至是预先便埋伏于此的呢?
那人见线铃只是做沉思状,却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生气,只是“哼哼”冷笑了两声,仍然用刚才那种低沉的声音道:“好!有气度,今天我就先掂掂你的分量!”说完,左手探出,一掌便向线铃的胸前印去。
他这一出掌,可真的把线铃吓住了,他进江湖时间虽然不长,但高手却着实见了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飘忽不定的掌法。
不过事到临头,也容不得线铃细想,眼见这掌无从招架,他只得迈动八卦迷踪步,险险的躲了过去。
看到线铃间不容发的躲过了自己的一掌,那蒙面人冷哼了一声,再次挥出左掌,向线铃攻去。这次线铃却有了思想准备,也拉动架势,跟他接架相还。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二十几招,虽然那蒙面人掌法飘忽神奇,但线铃的绵掌亦是别开奚径,难以测度。斗到这时,线铃心中不觉有点奇怪,那蒙面人无论武功还是等级都远远高于他,如果真的生死相搏的话,他早便取了自己的性命,但奇怪的是,那蒙面人仿佛只是要试试线铃的功底一般,保持着略快于他的速度和略强于他的掌力,跟他斗起了招数。
又斗了一会儿,线铃已经渐渐有点不支,他的武当绵掌素以小巧绵密著称,又被线铃发挥了许多妙用,本来是最适宜在这狭小的房间中争斗的,但可惜那个蒙面人的掌法更是神奇,而且他的筋骨亦是出奇的柔软,竟能任意弯成任何形状,而且能在半尺范围内发掌,并发挥出七成以上的掌力。
这些特技使得那蒙面人在近身格斗中只比线铃还要大占优势,慢慢将线铃逼向了墙角。按说线铃上江湖虽然时间不长,见识却不可谓不多了,但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甚至是听过这种柔筋锻骨的特技,如今见识了它的莫大威力,线铃不禁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学学这种功夫。
当然,想要有命学功夫,就必须得摆脱眼前的窘境,眼下对方虽然限制功力,只使用跟线铃相当的力量,但若真被他击中要害的话,恐怕就是不死也得重伤,故此线铃一边好奇,一边不住的打量四周的形势,以谋脱身之道。
观察了半晌,线铃忽然身形一动,为自己加持了阴阳转的法术,登时,他的速度便快了两分,那蒙面人倒也没有想到线铃有这样的加速技能却一直不使,一时不查之下,竟然被线铃冲到了窗口。
他一愣之下,连忙也使用了一直压制着的真正速度追了上去,但线铃发力在先,这个蒙面人又犹豫了一下,因此当他也追到窗边时,线铃早以窜到了院子中。
他这样冒冒失失的破窗而出,早已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官兵,眨眼间,三个巡逻小队便高呼着向这边赶来。
那蒙面人倒也不惧,仿佛没看见周围的军兵一般,堂而皇之的也跳进了院子。他的脚刚一着地,便听一人高呼:“看剑!”一柄寒光闪闪的符文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那人仍是不慌不忙,待到剑着使老,右手闪电般的伸出,食中两指直奔剑脊夹去。
这一剑正是线铃所发,实际上,他刚才跟那蒙面人打得颇为过瘾,故此他跳进院中,倒并不是找人帮忙——如果他真的想的话在房间中时只要叫一声便好了——只是想到宽敞一些的空间中,跟那蒙面人再斗斗兵器,在线铃本人的心中,他对自己剑法的信心尤在掌法之上。
故此,他刚才那剑只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而并非真的想伤了那蒙面人,是故他的剑上还留了三分余力,而且出剑前还喊了一声“看剑”,以示光明。
他所没想到的是,正是他留的这三分劲,使他免了人前出丑,原来那蒙面人武功远在线铃之上,刚才跟线铃能跟他斗了二十余招,只是他未尽全力而已,如今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这出手一夹却出尽全力,故此当真是快若闪电,好在线铃见势不好,连忙用那剩下的三分余力抽招,那蒙面人这一下却落了个空。
见自己没有夹住线铃的剑,蒙面人哑声笑道:“好!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兵器功夫,看招!”说罢,从身后背包中抽出一根短棍,向线铃胸口的璇玑穴点去。
线铃见他招来,不敢怠慢,急忙侧过身去,用手中剑向外一磕那短棍,只听“呛”的一声大响,虽然只是侧面受力,线铃仍然被震得后退了三步,手臂一阵发麻。
再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宝剑,却见那剑上已经被磕了一个小缺口。这一下线铃可是吃惊不小,他手中的亮银剑是当初在东京城从渐进那里盘剥来的,虽然及不上寒均剑那种神器,但在同类中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了,尤其是剑的材料,乃是渐进花重金买的五金之精所铸(为了施法术方便,在外面镀银,故称亮银剑),再加上精湛的铸造技术,不是神器及的兵器根本便伤不得它,如今竟然被那不起眼的短棒磕了个缺口,对手的兵器恐怕也绝不简单。
但他此时已无暇细想,因为那蒙面人的短棍又打了过来,知道对方功力远胜自己,线铃这次却不再硬打硬拼,挥动宝剑跟对方展开了游斗。
那人这次却不再使那种诡异的柔术,只是跟线铃堂堂正正的切招换式,战做一团,但饶是如此,他的短棍融合了长剑、铁鞭和判官笔三种兵器的招式,偶尔还挥出两招剑法,实在是精妙绝伦,线铃剑法虽精,无奈是初级剑法,招式威力太小,变化也不足,因此十余招一过,也便渐渐的落了下风。
此时周围那些官兵也各挺兵器围了上来,那蒙面人对此视而不见,仍然自顾自的跟线铃过招,倒是那带队的军官是一个玩家军人,他衡量了一下形势,那蒙面人显然未尽全力,故此线铃还尽支持得住,反而是自己这帮人如果加进去,在没有高级战士开指挥术的情况下,反而会更添乱。
所以,他一方面阻止了手下士兵加入战团,一方面命人去请寒清流和常逾坚来主持大局。
他这缓得一缓,场中的线铃却已被那蒙面人的短棍围得密不透风,眼看便要支撑不住。见势不妙,线铃脑中灵机一动,忽然转过了身,背对着那蒙面人。那蒙面人一怔,不明白线铃为什么自处绝地,但他招式已发,却也自恃武功远胜线铃,不再收回。
他却不知线铃此时所用的却是当初在东京从那“战兄弟”那里偷学来的反手三招,这三招本就是天星时代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所创,看似凶险,实则妙到毫巅,变化难以测度。线铃在跟笑一少等人动手时,曾经用过一次,收到了奇效,故此回去以后更仔细的研究了此招的各种变化,如今他虽仍未能将这一招的威力发挥到十成,但招式间的破绽,比起当初跟笑一少动手时却是少了许多。
如今他见那蒙面人上当,忽的一侧身,后背险险的贴在了那短棒的侧沿上,右手反手便是一剑。这一剑确实精妙,便是那蒙面人如此武艺,一时大意也吓了一跳,幸亏他身怀柔术,连忙吸胸收腹,腰部向后弯成了一个不自然的形状,那一剑竟然擦着他的肚皮划了过去。只听“哧”的一声,他的黑衣仍被划了个口子。
那蒙面人刚松了一口气,线铃贴着短棍弯腰低头,从短棍的右侧到了左侧,同时左手顺势一挥,手中的剑鞘再次向那蒙面人胸腹间扫去。
这反手三招其实本是双刀的招式,若是左手没有一件与右手长度相当的兵器,这第二招便无论如何也使不连贯,线铃在钻研此招时对此便煞费了一番苦心,最后才想到将这个用剑鞘代替左手刀的办法。
这剑鞘虽不能伤人,但那蒙面人自恃武功,刚才衣服被划了一道口子对他来说已经是够丢人的了,如今又怎肯中这剑鞘一扫,因此他反射似的吸胸再退,双膝不屈,已经倒纵出三尺开外,足见功底了。这蒙面人久经沙场,在此等时刻心中仍很镇定,在倒纵的同时,他已将手中短棍收回,只待线铃追击,便会利用转身那一瞬的破绽,反守为攻。
谁知这反手三招测度人的心理实在是匪夷所思,创招之人已算到了敌人若是能躲过前面那两招的话,只怕便会在这里等待反击,故此这第三招仍是反手出击,虽然只快了一丝,但却已足够克敌制胜的了。
可惜的是,这第三招线铃虽然研究过,但却是要倒纵出招,线铃自知功底太差,恐怕难以比敌人纵得更远,这一招本就只求那一线空间,既然自己没有敌人倒纵得远,贸然使用反而会惹上风险,故此他便弃了这一招的原型,而是自做了一些改进。
只见线铃仍用这一招的姿势,却没有倒纵发招,只是一转腰,大喝了一声,将手中剑向后掷了出去。
宝剑脱手,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数,而且对高手来说,一旦不中,是有shi身份的事情,所以那原来的第三招是绝没有考虑如此使用的,但掷出的宝剑却要比原式还要快上三分,故此对于以弱对强的战斗来说,却是比那原来的更具威力。
那蒙面人本就已拟好了三四个反击的招式,誓要一鼓作气,将刚才的脸面找回来,不想线铃这一招如天马行空,立刻便将他的所有设想全部推翻,这一剑来得太快,他此时连退两次,连气都没来得及换上一口,手中兵器又在外围,说什么也来不及回救了。
那蒙面人也是了得,眼看避无可避,只听他一声大喝,突然一个铁板桥向后倒去。他本就练过柔术,这一下更是将之发挥无疑,线铃那一剑是扫向腰间的,那蒙面人确是几乎全身都倒在了地上,那剑竟从他鼻尖上半尺的地方飞了过去,当真是有惊无险。
不过线铃这一招本就是连招,虽然原来那三招到此就为止了,可他又自己加了一招,当他掷出手中剑时,自己便顺势向前纵出,左手的剑鞘跟着掷出,同时口中默念咒语,随着在空中的一个转身,一个冰咒跟着剑鞘也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