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一个破落的酒家。
5张粗木桌椅凌乱地摆在不足20平米的屋里。
肮脏的柜台前,头发凌乱如野草的掌柜眯着糊满眼屎的小眼睛,昏昏欲睡。
四十多岁的厨娘顶着一头乱发,腰间系着一条脏污遍布的粗布围裙,端着一碟花生豆、半盘皮蛋走到唯一的客人面前。
那客人像从泥地里滚过,一身白衣污迹斑斑,本来清朗俊逸的脸上,却布满条条瘆人的红印,几缕头发松松地搭在脸颊,遮住了有些红胀的眼睛。
客人面前是一瓶烧酒,已经喝了大半。许是烧酒有些辣,客人眼里有隐隐的泪光,仔细看去,双目却满是通红狠厉,极为恐怖!
这个人是沈成!
他刚刚被人暴打一顿,逐出了杜家酒坊。
原因很简单:他偷了酒坊的银子,数额巨大!高管事命他交出银子!否则打断他的狗腿!
他身无分文,几个月来辛苦攒的一点钱已经全部花在了“芭蕉堂”!他没钱可交!
头发花白、平常看起来慈祥温和的高管事儿发起狠来,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下便命人将他身上衣物扒了个精光,五花大绑绑到院里的桐树上!另一边,已经有家丁抽出皮鞭,取出刑具,侍立一旁,说是要奉高管事儿之命实行店规!
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在身上,立时泛起条条血痕!在深冬清冷的寒气里,迅速凝结成冰珠!整个背部瞬间就如刀劈斧砍,触目惊心!
沈成吃不得痛,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满口玉牙几欲咬断!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挨揍,没想到却是这么惨烈!
高管事儿抚着胸前一绺胡子,慢慢踱到沈成跟前。看着他吃痛的表情,突然出手抓住了他胸前血珠渗出的伤口,使力,再使力!
“啊!”额头因疼痛迅速渗出豆大的汗珠,沈成疼痛难忍,身体不住地扭曲后退,却退无可退,两名家丁上前把他按了个结结实实!
“想不到,我沈成平日带你们不薄,你们竟如此待我!”一双虎目,疼痛愤怒交织,几欲喷出火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几名家丁望了望他,手上松了松,脸目有些微红!
“混账!你偷了大家工钱,是犯了众怒,现在打你,都是轻的!”高管事儿突然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脸颊火辣辣地疼!一股鲜血顺着鼻子就淌了下来,流到嘴角,一股咸腥味!
“我没偷,钱不是我偷的!”沈成愤怒至极!他还没沦落到为贼的地步!
“呵,呵,呵呵,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我拿得?!”高管事嘴角一扯,满脸枯皮皱成一团。
“整个店里,就你一个人管账,钱少了,不是你拿了,还能是我,是黑蛋?”高管家提高了嗓门,嘴角更歪斜了,眼睛斜觑向黑蛋。
黑蛋摸了摸黑炭似的脑门,急得慌张解释:“不是我,不是我,店家,我天天卸货,见不到钱的!”
“黑蛋,给我掌嘴!”高管家后退一步,努努嘴,示意黑蛋上前。
黑蛋有些慌,沈成平日待他不薄,他不能打他。
“你打还是不打?还是说,你跟他是同伙?!”高管家冷冷扫过一眼。
“我打,我打!”黑蛋慌忙站到沈成面前,他有些想哭。
“沈成哥,你别怪我,你拿了大家的辛苦钱,做了错事儿,不能不受处罚!”说罢,他黑手一抬,抹去眼泪。
“啪”一记清亮的耳光,震得沈成脑门嗡嗡作响。
黑蛋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同伙一般,啪啪啪,瞬间就给了沈成五个耳光。
脸上火烧般地疼,沈成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想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可是,银子真不是他拿的!他还有私仇未报,却就要栽在这阴沟里了。
“哗”,兜头一盆冷水,沈成昏沉的脑袋有了些清醒。
“你,过去狠狠打他二十大板,打死拖到臭水沟扔了!”耳边,高管家狰狞狂叫的声音分外清晰、刺耳。
沈成被人从树干上解了下来,又被人翻过来放平。拳头粗的枣木棍,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拍到后背上,沈成疼得忘记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有人拖着他往外走,像拖死猪一样,不管他的脸会不会磕到地面干硬的沙石颗粒上。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上次居然怂恿我去抢人家郭大人酒坊里的酒曲!!你们说,这样的人,钱不是他偷得,还能是谁偷得!!”身后高管家一副为民除害的腔调,还有一众伙计“就是,就是,早就觉得他图谋不轨”的附和声。
身下的水沟,臭气熏天,寸草不生;伤口浸到水里,撕裂般地疼痛;他拖着残存的意识往边上挪了挪,刚挪了几步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