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俊年把车开到街上,向路人打听柳树湾的情况,路人告诉他今天仍然搞活动,他又问晚上呢,路要说晚上照搞,昨晚上还只是彩排,今天才是正式的。
这么说来,林笑溪今天还会去那里。他看看手表,不早了,本打算去她住处接她的,可一想她也许早就去了柳树湾,于是决计也直接开车去柳树湾。
天气不错,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唐俊年心怀向往,情绪也不错,并没有因为昨晚没有见到林笑溪而情绪低落。昨晚未见的遗憾,全都在后半夜的梦境中得到了补偿。错过了一场相遇,换来了明月清风;涤荡过半夜星辉,又迎来东升旭日;独眠是很孤寂,却不意扣开梦的门扉,在凌晨时分与诗词清约。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唐俊年手握方向盘,心口念念,一句意境情韵俱佳的词。为何昨晚上半夜路中醒来时,见到那柳那月,并没有想到这绝美佳句,却在后半夜的梦里触碰到柔软的弦,然后,弹出潜伏已久的心曲。
高中时老师说过,东北大汉只能敲着梆子高唱“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只有江南女子,才会弹着古筝轻启朱唇,轻吟浅唱“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千种风情?林笑溪,你个小女子,虽然不矫造,不装饰,却为何也是那般风情万种呢?
大学四年,你只是煮饭炒菜、织衣绾线、洒扫浆洗、寻活觅计、拼记单词,没着意扭过臂、搔过姿、撒过娇、摆过腰,甚至没描过眉、点过唇、涂过腮,怎么在我唐俊年的记忆里却是那般风姿绰约、风情万种、令人情摇意旌呢?
去柳树湾的路,有点弯,却也别有情致。昨晚,他心太急,又加之人太多,要避让,所以没留意周遭景物。现在,他悠悠然地开着车,路上行人虽有,却不如昨晚那般,形成蜂拥之势,所以,他可以腾出一秒甚至更多的时间来瞥视周围的景物。
原来,这条路是单车道,路基不是很宽,汇车会成问题。路旁边,隔不远处就有一块突出的地方,想那应该是用来汇让车辆之处。路面铺着水泥,倒还平坦。行道树,并非清一色的柳树。中间夹杂着白杨、法国梧桐、夹竹桃,甚或还杂着几棵桃树梨树海棠树,柳树在外列,其余的在内列,外列和内列之间竟还有七里香,这是四季长青的矮树。在绿化这一点上,搞开发的人是用了心的。落叶木和常青树相搭,高木与矮树相配,花木与无花树相衬,行与列既规整又错落,从视觉上来说,着实是无可挑剔。
而路两边是田野,田野里稻禾飘香,再远处是小山,馒头似的小山。车开至转弯处,唐俊年才发现,沿路脚下,有一边是小溪。路随溪转,溪随路弯,水流向柳树湾方向。
唐俊年不禁一笑,总以为小溪离我很远,原来,它竟一直伴随在我身边!
小溪,笑溪,你们知我心否?
车向前开了没多远,转了几个弯,前面豁然开朗,柳树湾该是到了!
唐俊年把车停在一路基稍宽阔处,据高俯瞰,一个湖群出现在眼前。
这是怎样的一处地方啊!天高云淡,湖净树绿,丛花争艳,垂柳遍布。平坦的是湖,稍高处是滩是岸,再往外推视而去,那边是馒头似的小山。小山的下面又有小湖,湖倒映着山,山水相衬,天然一个灵动的好所在!
只可惜,还少了点房屋的点缀,要是有几座古色古香的亭台,几条雕镂砌栏的回廊点缀勾勒其间,那线条会更明显,层次感和画面感会更强。想至此,有个点子在他心里涌出。
只道无人来,却见人已满。他极目而去,发现正前方向有个大敞坪,那里已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只见各色长龙在坪里舞动翻滚,想来那是在舞龙灯。只听人说晚上舞龙灯,不承想白天,也舞哩。
他思忖着,把车就停在了那里。前面不一定有停车位呢。
他步行向前,往人多处走去。越近,人语声越杂;越近,锣鼓声越大。他看了看人们,却没发现一个熟面孔。而且,那些人没一个人转脸过来,他们都扯长了脖子,瞪直了眼睛,望向那黄皮的长龙。那些假龙们,在一群汉子们的摆弄下,活灵活现,虎虎生威起来,左舞右摆,上腾下潜,前钻后缩,只要人们能做到的动作,都能体现在龙身上。
好家伙,这龙舞得出水平!
唐俊年默然称道,他小时不少见过龙灯,可都是在过年时,而且是在晚上。像这五月天里,大白昼的,如此真切地看这样规模的龙灯之舞,还是第一次。
天气有点热,那些舞龙的汉子们身上早就渗出了一层湿汗,黄色衣服的背部全都变了颜色。在晌午的太阳下,汗气蒸腾着,随着鼓点,一起挥发。可是,舞龙人的热情丝毫不减,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那敞坪上还停着不少待舞的龙灯,他忍不住问了边上的人,怎么那些灯的样子都不一样。
那人告诉他,那些不全是龙灯,有哦嚯灯、鹅掌灯、蚕灯、蚌壳灯、高梆灯、萤火灯等,而那些单个的则是宝灯。
他哦哦了一下,对这些灯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