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馆里人多起来了,但是谁也不说话,只有书生偶尔吟两句诗,瞥见书生吃面的样子,姑娘不由又想起了十三年前的故事:
侯君仪被蛇毒蛇咬了,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似乎经历了几个生死轮回,似乎在波涛惊浪中翻滚,又似乎坠入看不见底的深渊,她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用力支撑起来,感觉身体有知觉了,却又没有恢复半点力气。侯君仪瞅瞅四周,小枣红马和踢雪乌骓静静地在吃草,摸摸腰间的佩剑,仍在。只感觉右边大腿伤口处还有些麻麻的,却是能灵活活动了。
侯君仪突然想起什么,瘸着一条腿从地上挣扎站起来,四处张望:“秦墨呢?隐隐记得他帮我吸的毒血。”想到自己的裤子被他脱下过,大腿也给他瞅见了,不由得一阵脸红。可是现在秦墨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踢雪乌骓还在,难道刚才一切都是做梦吗?可地上有那么一大滩血的毒血,就连伤口的唇温似乎仍有感觉,怎么一下子他人就不见了,该不会出事了吧?
侯君仪心中有些慌了:“他帮我吸了毒血,自己肯定也中毒不轻,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他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片刻便会毒发身亡,该如何是好?”
侯君仪顾不上失血过多的疲惫,也顾不上体内余毒未尽,一拐一拐地四处张望,一边找,一边喊:“秦公子,秦墨,秦老三,你在哪里?”
侯君仪正自着急,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小土丘上趴着一个人,看着像是秦墨,侯君仪连忙一拐一拐走过,只见那人胸口,唇边都是紫黑色的污血,脸色青得快成了黑,双唇不住发抖,一个劲喊:“冷。”不是秦墨是谁?
侯君仪顾不得少女矜持,跪下身去,抱住他的头,焦切地问道:“秦公子,你怎么样?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秦墨睁眼一看是侯君仪,扭曲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颤着声道:“荒郊野岭,孤…孤男寡女,我……我若死在姑娘……姑娘身边,岂不……岂不污了姑娘名……名声?”
纵然一贯活波的侯君仪,此刻也不由被感动,泪水止不住流下来,抱住秦墨的头,哽咽道:“你这书呆子……”
秦墨涩然一笑,道:“姑……姑娘没事就好,我……我,请……不要伤……伤心,我……我见孔夫子去……去了……”秦墨的声音已近若蚊吟,说完之后就没了声息。侯君仪大惊,一探秦墨鼻底,幸好尚有微弱鼻息。
侯君仪心中转念:“现在只能把他带回家中,凭爹爹的高深武功和崔叔叔的医术,或许能把他救活。”侯君仪抹了泪,打个哨,小枣红马马上奔了过来。侯君仪打量一下小枣红马,又叹了口气,小枣红马虽然是千里良驹,但年岁尚小,如何载得动两个人?可让秦墨独乘一骑,显然又不行。侯君仪心中想:“要是他那匹踢雪乌骓肯听我使唤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只见那踢雪乌骓竟果真扬蹄走了过来,侯君仪惊叹:“果然是好马,竟通人性。”踢雪乌骓似是知道她的想法,走到侯君仪跟前。侯君仪支撑着站起来,用力搀扶秦墨。秦墨虽是文弱书生,可仍是百来十斤的躯体,侯君仪又流血过多,且残毒未尽,腿脚不便,要想把秦墨扶上马有些力不从心。
侯君仪正左右为难,却不料那马还真通觉人性,突然前蹄子一跪,后蹄一屈,竟蹲了下来。侯君仪十分欣喜,使劲将秦墨头朝下,横放在马鞍上,自己也上马一手执鞭,一手扶住他,踢雪乌骓“呼”地直起。侯君仪“驾”了一声,又道:“马儿,马儿,你必须快点啊,可又别颠坏了你家主人。”
踢雪乌骓疾步驰去,驮着两人也速度不减,而且十分稳当,那小枣红马也似知道主人的意思,不远不近地在踢雪乌骓前面带路。
小枣红马和踢雪乌骓双双奔进“奔雷府”,早有护院家丁上前打礼,道:“小姐,你回来了?”又见侯君仪脸色苍白,马上还躺着个书生,忙又问:“小姐,你怎么了?他是谁?”
侯君仪几乎从马上翻滚下来,家丁连忙上前搀扶,侯君仪喘着气道:“你别多问了,快去叫爹爹,请崔先生来。”家丁一听,连忙转身跑开去叫。崔先生名叫崔长命,有一手活死人肉腐骨的医术,是侯听雷府上的门客。“有他在,秦墨的命该保住了。”侯君仪心里总算安定了一些。
又有几个家丁上来,忙把侯君仪和秦墨扶进厅堂。这时候侯听雷大步流星地赶了进来,一见虚弱、脸色苍白的侯君仪,急问:“仪儿,你怎么了?”又看见满脸紫黑,不省人事的秦墨,惊道:“这不是秦家老三么?”
侯君仪流了很多血,残毒未尽,为了救秦墨的命,凭着顽强的意志撑到家里,精神一松,此时已虚弱不堪,断断续续说道:“我……我被毒……毒蛇咬,他……他救了……救了我的命,你……你让崔……崔叔叔,一定要……一定要救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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