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元帝促崩,三皇子顾庭炔起兵围城,太子受奸臣蛊惑,惨死于大殿,三皇子顾庭炔即位,称清和帝。清和王朝十二年,初夏之际,圣上顾庭炔南巡而归,不幸染疾,整日缠绵病榻。朝上朝下,各方势力,皆蠢蠢欲动!
京城郊区,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村落。它们虽然临近繁华之地,却也并不比别的地方村民富裕多少,乡村人住草屋茅舍,农家人着粗布简衣,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贫穷的地方民风自是淳朴,泥土路上卷着裤腿的乡人也往来不断。
此时正值夏季初始,池塘荷花微微开放,十二岁的乡村少女,着一身素色的棉布衣裳,扎着可爱的双平鬓,正手抓一柄长杆,努力去采着河中心泛着绿光泽的嫩荷叶。
“溪丫头,今儿怎么没去学堂,夫子知道了可不好好教育你。”同村的吕大娘提着篮筐要去集市,看见了几日不见的方溪不免打趣道。
“吕大娘,我爹生病了,我想打些荷叶煮粥,大夫说能清一清体内的热气。”清晨还是微凉的时候,方溪的额间却已经现出一层薄汗。荷叶的茎太结实,用长杆还是太勉强了吧。微微叹一口气,方溪心头生出些许悲凉。
“夫子怎么了?大夫怎么说?”吕大娘焦急道,毕竟方溪的爹是村上学堂里唯一的先生。且这位夫子为人宽厚,教学又是认真,乡民们都很尊重爱戴他。
“爹已经在床上躺了几天了,大夫说,爹是积郁成疾引起的高温不退,温度再不降下来,怕是……怕是……”
“溪丫头别着急,我这就和你去看看。”吕大娘风风火火的拉过方溪的胳膊“走,大娘家里有新鲜荷叶,回头拿给你。”
推开木门,方溪的家并不比其他村民的家好多少,两间土培成的小屋,院子里挂着大蒜,辣椒和玉米这些常见的农家调味和吃食,院里一颗凤凰木,却已经显出疲态,老树干都有些脱皮。
寂静的屋子没有丝毫声响。
方溪进院前已经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显出灿烂的笑脸,径直走进比较大的那间,边走边喊:“爹,吕大娘来看你来了。”
屋内有些潮气,木床上躺着一名男子,约四十有余,着一身青色棉布长袍,不似普通乡间人的打扮。虽然一脸虚弱,但眉眼间秀气不减。
他嘴巴紧闭,嘴唇微微泛紫,脸色潮红,双眼也是紧闭着没有睁开。
“爹,爹,你怎么了?”着急的方溪轻轻摇晃着方之凌。
“溪丫头,你走的时候你爹是醒着的吗?”吕大娘上前拉住方溪,探一探方夫子的鼻息问道。
“我走的时候爹还让我早些回来的,怎么现在又睡过去了。”方溪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爹……爹,你起来啊!溪儿回来了,溪儿给你做粥!给你降温,爹,爹!”
方溪转头抱住吕大娘“大娘,救救我爹!大夫说了,爹不能再昏过去了,大夫说,再昏过去怕是就……”
吕大娘也是怜惜这个孩子,她轻轻拍着方溪的背道:“溪丫头先别哭,你先去请大夫,大娘给你看着。”
哽咽着看着床上的男子,方溪紧紧拉住了方之凌的手“溪儿去找大夫,爹先等着溪儿可好?”
“吕大娘,谢谢您,我去去就回”说罢跑进另一间小屋,翻出一个荷包就向门外跑去。
看着焦急的方溪,再看看床上呼吸微弱的病人,吕大娘叹一口气“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十多年前,年轻的方之凌带着襁褓中的婴儿来到这里,一住就到了今天。
村民好奇新来的后生,他眉清目秀,整日衣冠楚楚,却也甘心待在这乡下。虽然只有一个人照顾婴儿,却从不见他有丝毫不耐。待方溪四岁时,方之凌便开始教她习书,村民知道了村里有个知识人,自是激动,便央求村长,村长新建了一处茅舍,请方之凌教书,每月给予一些银子当束脩。
这夫子一当,就是八年。八年里,方之凌送走了两个秀才,这可是村里的大事,因此村民对他愈发的尊敬。
“方夫子,你可要坚持啊,要不溪丫头以后可怎么办”
他们父女相依为命,也不见有人来看过他们,吕大娘心中难免生出一抹悲凉,若真是没有亲人在世了,溪丫头以后的日子真是难了。
方溪回来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顾不得休息,她拉着同样气喘吁吁地大夫就往方之凌床边跑。
大夫是隔壁村上的,对方之凌的身体也是颇为上心。他着急上前诊查一番后,轻轻翻开方之凌的眼皮,凑近了瞅瞅,摇头道:“方夫子的心疾过重,这次又昏过去,怕是不好了。待方夫子再醒过来,溪丫头……你还是……”
可惜可惜,方夫子年纪也不大,竟是心疾难解,如此想不开,倒是害苦了这个小丫头啊。
听罢大夫的话,方溪瘦小的身形一晃,霎时犹觉五雷轰顶:“爹这是……爹!大夫你开药啊,我们有银子的,多少银子也可以!”
大夫实在是束手无策,心病还需心药医,就是开药了,他喝不喝得下去还要另说。留下也是无能为力,大夫安抚一下方溪,便先离开了。
吕大娘送走大夫,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摇摇头也离开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回去了,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年纪大了,对生老病死也看的开了,希望溪丫头好好和方夫子道个别吧。
入夜,床旁的柜子上放着吕大娘和其他村民送来的吃食,他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劝方溪不要太难过,看开些,有问题就去找他们。可方溪才十二岁,过去十二年唯一的依靠在短短几日消瘦了,病倒了,现在竟是要永远离开她了,她是怎么也接受不了。
早上还嘱咐她早些回来的人,怎么现在不说话了呢!
方溪就那么紧紧抱着方之凌孱弱的身体,生怕下一秒,唯一的爹就永远不在了。
许久之后,床上的方之凌轻轻动了动手指,迷迷糊糊地喊着:“溪儿……”
“爹,溪儿在溪儿在。”方溪慌忙的看着醒过来的方之凌,眼里瞬间溢满泪水。
“溪儿,爹……有话告诉你。”方之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发丝凌乱的方溪,心就像被一把刀捅一下,再捅一下。宠爱了十二年的孩子,现在竟是这般憔悴。
“床的右边……地下……有一个爹挖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