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姑苏城,满池芙蕖弦琶铮;
栀子香艳平江路,桐油伞下笑语盈。
芊芊女子最多情,绣出红妆君郎赠;
吴门才子天下墨,岁月静好枕河生。
船队沿着山阴水道行驶了二十余日,终于在一个夏末的清晨进入了太湖水面。
相传,“禹治水于吴,通渠三江五湖。”上古时候,天降大水,黎民受难,当时以太湖水患最为严重。仁者舜帝姚重华任命夏禹到太湖治水。夏禹到太湖后,上观天文,下识地理,穷游五湖,三过家门而不入。历时十三载,耗尽心血,终于开凿了三条水道:东江、娄江、吴淞江,沟通了太湖与大海的渠道,将涛涛洪水疏导入东海。
船只一入太湖,众人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三万六千顷的水面伸展到天际,湖面恰似凹陷的新月。西南丘陵山地,湖岸平滑呈圆弧形;东侧平原与水泽,湖岸曲折多湖湾;北部有苕溪、荆溪两大水系汇水入湖。沿湖低处筑堤圈圩;沿湖高处引用江水,兴筑陂塘。朝霞映照的太湖明澈如镜。碧蓝,澄澈,嫣红,湖光与山色交汇间,岸边的蒹葭疏疏朗朗。渔人还未晨起,徒留空空的渔网被寂寞的挂在静谧的水泽旁。
极目远眺,霞光里,一座气势磅礴的大城岿然耸立在太湖的东岸。虚无缥缈间,姑苏大城似乎已等待了千年。
姑苏大城始建于阖闾元年,“阖闾乃委计于子胥,使之相土尝水,象天法地,筑大城周四里,小城周十里,开八门以象八风。”大城方圆近五十里,八个方位各建水路城门八座。东边是娄门、匠门,南边是盘门、蛇门,西边是胥门、阊门,北边是平门、齐门。八门命名各不相同,各有奇用。
南为蛇门,门上立一条头朝北的木蛇,示意吴国终有一日会降服蛇(巳)位的越国。
西南角为盘门,一条盘龙据城门之上,示意龙(辰)位的吴国必将镇伏蛇位的越。
北门既然叫平门、齐门,吴王的野心也是昭然若揭了。
《诗经》里有一句:“山有扶苏”。吴据太湖,平原广阔,人烟稠密。“蘇”由草、鱼、禾组成,象征鱼米之乡。
姑苏大城内水泽交织。“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城南部是为小城,也称阖闾小城。小城北靠仆射山、胥山、虾笼山,山前有坡地,南临太湖,控楚、越入侵,可保安全。阖闾小城正是吴王宫城所在之地。城内罗列有阖闾宫、东宫、西宫、南越宫、长乐宫等。宫城之北为皮市街,商贸最为繁华。城东为治炼之所,吴国青铜天下闻名,故称匠门。西城,则驻扎军队、存放军备给养。
如今,吴国西伐楚,南征越,北威齐,“于柏举之战西破楚;于夫椒之战南服越”。下一步只差“北败齐、会盟晋”了。吴王励精图治二十年后的吴国,正是国运昌隆,气势如虹之时!
今日的太湖水面风平浪静,大约半日功夫船队已经接近姑苏大城的渡口了。
大城西南角处,一座巨大的盘门压顶而来,门顶盘立一木雕巨龙,虎视眈眈的睥睨着从越国方向来的进贡船只。
连续在水上航行了多人,众人早就及疲力尽。听到舵手宣布即将靠岸的消息,船上顿时一片欢腾。
“姐姐,快点啊!”岐雨第一个激动的从船舱窜了出来,一面往前跑,一面催促着跟在她身后的无韵。她自小在鲁国长大,所行之路以陆路居多,很少走水路,这二十天的行程真是让她遭了不少罪。
“岐雨,小心一些!太湖水深,万一栽到湖里就只能喂鱼啦。”韩子廉在鹿郢身后喊道。
“哈哈,哈哈。”众人笑了起来。
虽然已经年满十六岁,无韵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对深水的恐惧,白日里不敢跟的太靠前。只能站在船头里侧,看着码头热热闹闹的景象。
岐雨指着码头道:“姐姐,你看,是吴国的人来接我们了吗?好大的阵仗!”
鹿郢和子廉走到无韵身侧,也看到了码头上锣鼓喧天,彩旗飞扬的热闹景象。他的眉头皱起,眼神闪过一抹厉色。
“吴国如此张罗,应是有贵客来访。”子廉说道,鹿郢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鹿郢的侍卫长魏毅走了过来,向他回报道:“启禀太子,咱们船队的西侧驶来了晋国韩家公子咎的的船队,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请公子示下!”
“让吧。”
“是!”
“太子哥哥,明明是咱们的船先靠近码头的,凭什么让他们先靠岸啊?”岐雨崛起了嘴。
“岐雨,你若是再这样口无遮拦,王姬婚事落定后,你跟我们回越国!省的留在这里给王姬闯祸!”子廉斥道。
“才不呢,你说的不算,姐姐说的算!”
“义兄不要吓她了,她还小呢。”无韵拉过躲在自己身后的岐雨,“岐雨,咱们虽然来得早,但是晋国韩氏实际上已独成一国,且国力强过越国。他们到吴国是来者是客,我们则是为进贡而来,尊卑不可废。是以太子哥哥才让他们先靠岸。以后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私下问姐姐或者义兄,不可大惊小怪,失了大家闺秀的分寸,你说好吗?”
“嗯,我听姐姐的”。
鹿郢和子廉听着姐妹俩的对话,相视一笑。
“子廉,是你哥哥来了吧,可要一见?”
子廉的脸上漏出一丝决然:“回太子,是子廉的嫡长兄不错。只是,自家母亡于嫡母之手后,我兄弟间已无情分可言,不见也罢!”
鹿郢点了点头,没有再强求。他冷然道:“晋王室如今也就是个空摆的架子了。哪一天被韩、赵、魏三家架了火上烧掉,那是迟早的事了。可惜由晋文公开创、称霸(霸,政之名,即伯,音转为霸,又称州伯、方伯,即诸侯之长,其职名为会诸侯、朝天子,实为迫协诸侯、把持其政)诸侯几百年的大好基业,竟葬送在晋献公手中。”
韩子咎与韩子廉乃同父异母所生。两人一嫡一庶。名为兄弟,实则君臣。
近二十年来,吴韩两家为了压制楚国,交往甚密,今日公子咎亲自前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朝阳渐升,船距离码头不足二里地了。站在船头,已能看到西侧逐渐赶上来的韩家船队,还有头船上悬挂的韩家白虎族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