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一早,天刚蒙蒙亮,越国馆驿里便忙碌了起来。
倪前领着众人将驿馆内外打扫了个干干净净。大红的锦缎被挂在大门之上,桌椅板凳都被擦拭一新,驿馆里从上到下都穿上了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衣裳。
喜气洋洋的驿馆惹来了路人的围观,四邻的小孩躲在大人身后偷偷的看着热闹。倪前让侍女拿了一盘子糖果撒了出去,孩子们欢呼雀跃着捡拾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急急忙忙的塞到了嘴里。糖果是昂贵之物,一般人家的孩子也只有在年节才能吃得到。
“倪长史,你们这是要办喜事啊?”有与倪前熟稔的邻人问道。
“是啊,韩婶子。”
“是你家姑娘出嫁,还是儿子娶媳妇啊?”
“喂喂,韩婶子你糊涂了,长史的家人都在越国呢。”
“哦,瞧我,光跟着高兴了。”
“倪长史,莫非是你家王姬要入宫了?”也有消息灵通的。
“对啊。”倪前高兴的说道。
“不知是嫁给哪位主子啦?”
“当然是太子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别瞎说了,前天太子和太宰家的大小姐订了亲,听说下个月就要大婚了。我还去看过热闹呢。”
倪前笑眯眯的看着外面吵吵嚷嚷的人群,“大伙儿不用猜了,吴王陛下为我家王姬订的是三公子啊。今日先订婚,待明年三公子行完弱冠之礼再成婚。”
“啊,就是夷光娘娘生的那位?”
“是啊,是啊,我听说这位可是诸公子中长得最出挑的。”
“哎呀,公子们的事情你也敢议论,不要命了?”
“噢,说顺嘴了,呵呵。”
“倪长史,夷光娘娘是越国人,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吧?”有大胆的起哄道。
“净胡说,你把人家王姬说成肥水啦。”
“呵呵,话糙理不糙,倪长史,见谅啊!”
“哈哈,恭喜啊,倪长史,你别跟他一个粗人见识啊。”
“恭喜,恭喜啊”
“谢谢诸位乡亲了,街坊四邻不嫌弃的话,中午馆驿里略备酒菜,请大家赏光啊!”
“好啊,好啊……”
“话糙理不糙,嗯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倪前捻着他修剪整齐的胡须,暗暗的道。
馆驿的内院里却是一片平静,芽儿领着侍女们正在为无韵大妆。
鹿郢和韩子廉坐在中院里的树下喝着茶,等待着接无韵入宫的使节。
吴王赐予两国结亲的文书是十天前送来的。这个结果虽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只怕父王要失望了。”鹿郢说道。
“也不见得就达不到咱们的目的。凡事有失必有得。太子不必过于自责。”子廉劝道。
“哦,实话说,结果虽然难让父王满意,对妹妹来说,却是再好不过。说起来三个都不是什如意郎君,非选一个,姬子皙倒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今日虽是定亲,但对我越国来说就是嫁王姬了。妹妹今日出了这个门,入了阖闾宫,就是他们姬家的人了。明年出嫁,也不过是阖闾宫里走个过场罢。不知为何,我这几天夜不能寐,一想到妹妹要嫁给那个姬子皙,就觉得哪里都不得劲。”
“看来,太子果然是将王姬当做亲妹妹看待了。”子廉酸酸的说了一句。
“天上掉下来的妹妹,是鹿郢之幸啊!”鹿郢得意的看了子廉一眼
“也是子皙之幸啊!”姬子皙说着,大步走了进来。晨光里,一袭浅蓝锦袍的年轻男子语笑彦彦,明澈如一泓秋水。
鹿郢和子廉暗自吃惊,难道两人谈的如此忘形,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听到,还是这小子不仅仅是辞赋做的好?
“子皙兄,鹿郢不知你会亲自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哪!”
“太子,你我已是自家兄弟,又何须客套?叫我子皙吧,是我吩咐下人不得惊扰的。”他拱拱手,转头看着旁边的子廉笑道:“子廉兄,上次在码头不便相认,还请子廉兄不要介意?”
“岂敢,岂敢!”
“子皙请稍坐片刻,我去看看舍妹准备的怎么样了?”
“太子请!”
子廉引着子皙在石桌旁坐了下来。他给子皙倒了一杯茶,子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他知道了吗?”他淡淡的问了一句。
子廉心中憟然一惊,“公子问谁?”
“熊子柯。”他直直的看着子廉道“别告诉我,人已经到了吴国,他还被你们蒙在鼓里。若是这样,我看他这个国君也该坐到头了。”
韩子廉看着他刀锋一般的目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鹿郢站在无韵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妹妹,可收拾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