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戎族是周朝北方的游牧民族。族人以白狼为图腾,故名“犬戎”。早在炎黄时期,犬戎族就是炎黄族的劲敌。史书记载:“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高辛氏就是黄帝的曾孙,尧帝的父亲。周朝鼎盛时期,周穆王曾远征西北,先后征服了以白狼、白鹿为图腾的八个犬戎部族,获“四白狼、四白鹿以归。”
周幽王三年,立嬖宠美人褒姒为后。相传褒姒不笑时美貌倾城,一笑则倾国。幽王为博美人一笑,曾两次点燃有外敌入侵时才能燃起的烽火,戏弄诸侯,从此周王室威信扫地。后来,幽王废后之父申侯联合犬戎军队进攻都城镐京。幽王急命点燃烽火,结果诸侯一个也不来救。幽王携褒姒仓皇出逃,被犬戎军队杀死于骊山脚下,西周灭亡。随后,晋、郑、卫、秦等诸侯联军又将犬戎军队打败,拥立宜臼为平王,迁都雒(洛)邑,史称“东周”。
烽火已息,犬戎族建立了犬封国,与中原恢复了贸易往来。许多强大的诸侯国为了在争霸中占据优势地位,纷纷奉行“以末致富,以本守之”的策略,鼓励本国的商人与犬封国交易获利,以便从中抽取丰厚的税利,用于富国强兵。
早春二月,年节已过,南雁北归,北方仍是春寒料峭。
范蠡的商队驮着雪白的海盐朝着犬封国迤逦而来。朔风扑面,马车里的女眷用厚厚的纱巾围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车窗外渐渐荒凉的世界。离开曲阜已经两个月,出鲁国,过齐国北境穆陵关,一道道长城便横亘在众人通往库伦草原的路上。
“不到长城看日落,怎知天地有悲歌!”
周王朝厉行分封,以军事占领不断的进行东进、北拓。每有新开拓的领地,须筑城、建庙、立社,即为“封建亲戚,以藩屏周”,这通往库伦草原的第一道屏障便是千里齐长城。齐长城西起黄河,东至东海,翻越一千五百一十八座山峰,从群山山顶穿过,蜿蜒千里。齐桓公时,鲁弱楚强,出于防御楚国的目的,开始修筑长城‘以御楚寇’。齐灵公、齐威王不断将长城沿泰沂山脉向东增修,至齐宣王扩修齐长城至东海。
商队过渔阳,出居庸关,眼前群山林立,强烈的日光毫无遮拦的照射在山腰上,光影变换中,山野明暗交替。“身在瓮盅中,仰看飞鸟渡。南山北山云,千株万株树。但见山中人,不见山中路。樵者指以柯,扪罗自兹去。勾曲上层霄,马蹄无稳步。忽然闻犬吠,烟火数家聚。挽辔眺来处,茫茫积早露”。
因为有子皙等贵客同行,此次运送海盐,范蠡指令范旭亲自带队。自升任范府掌事,范旭已有二十年不曾踏足居庸关外,大漠苍穹近在咫尺,此时心情也像初来库伦的客人一样激动。他坐在无韵前头的马车上,和犬戎族老向导萨仁阿布噶坐在一起,据说老萨仁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漠之鹰,两人热切的聊着二十年前的边境往事。
天高地阔,人们说话的声音自然高朗。仿佛出了关,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些沉重的、不可名状的东西被抛掉。陌生与熟悉的人们没有了等级的差异,自由畅快的遨游于天地
无韵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疏朗过,就连姬子皙将两个丫头赶走,钻入自己马车这样无礼的事,她也能坦然接受。车上静悄悄的,默默相对的两人几乎没有什么言语。无韵的一双眼睛都被窗外的画面吸引,仿佛想把全部的心神和精力用来饱览这片无穷的天地。毕竟,这样自由自在的机会对于长居万里之南的她来说,此生也许只有一回。
无韵看着窗外,姬子皙看着她。
这是他第二次到大漠来,虽然依旧难抑激动,但终究淡了第一次来时的那种震撼。眼前女子慧黠毓秀,明明该是自由翱翔的飞鸟,却要像母亲一样在深宫慢慢枯萎。想到楚国郢都渚宫里的那位,一股无力感从他心底蔓延开来。他看向窗外,有个念头更加坚决:“至少不能让紫玉也走母亲那样的路。”
天高,云淡,草青,含苞绽放的野花随风轻摇。
远处隐隐传来犬戎族放牧的歌声,一群珍珠般的白点开始向着他们缓慢移动而来,近了,才看清是一大片的羊群。放羊的孩子们看到车队,突然发出一阵欢呼之声,扔下羊群朝车队飞奔过来。
无韵惊讶的看着身穿各色长袍的他们,斜穿得坎肩下,露出半个黝黑的肩膀。姬子皙看到他瞪大的眼睛笑了起来:“不必惊慌,这是阿布嘎部的孩子们蹭车来了。”正在此时,前头马车上传来向导老萨仁粗犷的喊声:“小狼崽子们,攀车可以,不要惊扰了贵客!”
“吆喝吆喝!”孩子们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一群人忽然散开,朝后面载盐的板车跑去。顷刻间,就见他们三三两两的爬上了车尾的空板,反过身子坐在上面,双腿耷拉在车板后面,随着车轮的颠簸来回晃动着,孩子们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看到孩子们淳朴自然的欢喜,姬子皙的嘴角也轻轻弯起道:“犬戎族各部与咱们中原一样,都有自己部族的图腾,其中以苍狼、白鹿为图腾的居多。这些孩子应是萨仁的族人,他唤他们狼崽子乃是对本族孩子的昵称。”
“这些孩子为何要攀爬运盐的板车呢?”她奇道。
“草原辽阔,放羊枯燥而辛苦,每每有车队经过,孩子们都会跑过来围观。若是能得到领队人的许可,坐到车上跟一段儿路,对他们来说是最开心的事。”
果然,孩子们随车行了一段路,眼见羊群只剩下一群白点,有人呼喊了一声,他们欢快的跳下车,一边顺着原路往回跑,一边欢快的唱着:“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武涧从前面车上走过来,对着车内的两人拱手道:“公子,夫人,向导说前面就是达里诺尔湖了,他们阿布噶族人的聚居地就在湖边,咱们今晚在此修整一夜可好?”
子皙看了看无韵,见她点头,对武涧道:“出门在外,一切听从范掌事安排。”
“是!”
游牧民族历来逐水草而居,阿布噶族人和许多犬戎部族一样,都把聚居地按置在了美丽的达里诺尔湖畔。日落时分,商队到了今夜的休憩地。
远远望去,达里诺尔湖明澈如镜,燃烧着落日的湖面辽阔无边。岸边散落着一座座毡房,许多毡房前已零零星星的燃起了篝火,火焰跳动在湖水里如舞动的精灵。与南方湖泊的轻盈灵秀不同,被风化的玄武岩包围着的达里诺尔湖是封闭式咸水湖,因湖水无外泻,所以湖面看上去凝滞厚重,沉甸甸的一如水银般闪亮。阿布噶族人热情的招待了远来的客人。众人学着族人围着篝火而坐,现烤的手把羊肉、鲜美的华子鱼、鲜香的草原菇……
老萨仁美丽的孙女萨日朗是个活泼热情的姑娘,她为无韵借来了好看的阿布嘎族衣裳,拉着她们与族里的姑娘一起跳起传自远古的回旋舞,酒烈香醇,一切如同梦境般美好。玄月高挂,歌舞疲累的人们随意的坐卧在草地上。族里的盲人琴师拉起了“绰尔”琴,琴声悠扬,在茫茫的草原上回荡。
姬子皙懒懒的躺在一座毡房前面的草丛上,一只手闲闲的搭在腰上,另一只手背搭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睛眯着,像是睡着了。琴声穿透黑暗,传到他的耳边,他睁开眼倾听了一会儿,让人取来了一支洞箫。箫声呜咽,追着绰尔琴低回盘旋,一苍凉一悲怆。古老的歌谣,古老的旋律,古老的颠沛流离与岁月沧桑,是执念是希望,是追逐是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