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低暮,急雪风回,延州城以北八十里处,莽莽一片,天地浑然。
雪原马蹄留迹处,数百人疾驰向北,个个失魂落魄,惊惧未定,在太和山下大败而归的梁师都,在众将和亲兵的护卫下,连日奔逃,疲惫不堪。然而,唐军的大队追兵蹑踪急进,紧随其后,回头顾看时,滚滚雪尘遥遥可见。
梁师都不敢怠慢,快马加鞭,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来,顷刻飞回朔方城去。人在马上,心乱如麻——懊恼,悔恨,愤怒,恐惧,惋惜…各种感受搅混在一起,五味杂陈,难咽难忍,梁师都突奔在雪原旷野上,心里却好似冰结三尺,寒不可言——能否逃过此劫,安然返回朔方?能否在大败之后,重整旗鼓?能否于有生之年,重踏关中大地…
正毫无头绪,只顾狂奔时,前面一个三叉路口横亘眼前,路辙在积雪中若隐若现。在马队前方开道的辅国大将军、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掉转马头,折身返回,似有要事相告。
梁师都见状,猛拉缰绳,坐骑前腿空蹬,嘶鸣旷野,身后众人也纷纷驻马。
梁洛仁急急驰回,在马上拱手一揖,对梁师都说道:“王兄,前面岔道,一分为三,左右两道分别通往胡地和关外,中间一道指向朔方,是否分出人马,扮作疑兵,分散唐军追兵?”
梁师都倚鞍眺望,见前路漫漫,风雪一片,不禁眉头紧蹙;又扭头回看,见数里外雪尘宣扬,滚滚而来,便捋了捋颌下白须,略一低头,稍作思索,然后抬起头来,向梁洛仁问道:“我听人说,西边的稽胡大帅刘汝匿成与你有旧?”
“正是!”
“可否借地暂作栖身之处?”
“可行!”
梁师都听闻,嘴角一扯,露出白牙,笑了笑,继而将残部一分为三,准备沿着前路各自前奔。
马蹄声再次响起时,三道雪尘立时飞扬——中间大道,人马最多,由一军校换披梁师都的红棉战袍后,带领二百余骑直奔朔方;右边小道,数十骑策马上路,朝潼关方向笃笃疾驰;梁师都则与众将率领百余名亲兵,沿着左侧的道路,放马狂奔,朝西边的稽胡领地绝尘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