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树梢,雀跃城头,热气升腾,阵阵扑面。
阿哈城的帅营中,战旗高悬,卫士俨然,柴绍及众将已恭候多时了——早已接到驿报,今日上午,长安的钦差将抵达阿哈城,传达朝廷的喻令。
由辰入巳,众人已等候了近一个时辰,眼看日头升高,热气入屋,却仍然没有听到钦差的动静,向善志在座中握拳捂嘴,打了个哈欠,小声说道:“近午时分,戈壁酷热,这钦差不会是要等到傍晚后,下凉了才来吧?”
身旁的何潘仁捋着红胡须,眨眨蓝眼睛,低声回答道:“这个难说啊,那些朝中的文官们,个个白脸细皮的,哪里受得了这戈壁滩里的天气——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又冷得要命。”
听到堂中窃窃私语,似有躁动,端坐帅位中,正闭目养神的柴绍缓缓睁开眼睛,正要说话时,只见一名小校风急火燎地从门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跪拜道:“霍公,钦差大人已经…已经进城了,马上就到。”
“好!”
柴绍一抬手,示意小校退下,然后正了正头戴的朱雀铁盔,扯了扯身上的明光铠甲,豁然起身,迈开大步,朝帅府外走去。
站立府外,还没到半柱香儿的功夫,只见数十骑从城南笃笃驰来,为首者头戴乌纱弁冠,身着紫衣官袍, 腰束起梁带,脚登乌皮鞭,昂首挺胸,执绺向前 。
五十余步外,柴绍抬眼看去,忽然间,觉得钦差的身影如此熟悉,定睛看时,只见来人脸庞瘦削,色如白玉,双眉淡淡,神采奕奕。
“萧之藏!”柴绍不禁脱口而出,颇感意外,惊喜之色现于眸中。
转眼间,萧之藏一行已到跟前了,只身他执缰踏镫,翻身下马,一拂袍角,躬身拱手,笑道:“霍公,别来无恙?”
“哎呀,长安来的钦差大人,原来是咱们的萧大学士啊,辛苦辛苦!”柴绍连忙欠身回揖,把手一让,请来人屋里说话。
萧之藏抬起手来,手背贴额,沾了沾汗珠,朝着迎候门外的众将颔首微笑,逐一点头致意,然后端正头顶的乌纱弁冠,朝着府里大步走去。
主客入屋,众人跪伏听宣,萧之藏南面站定,缓缓展开喻令,略清嗓音,大声宣读道——
“上喻:
北征行军总管柴绍,自延州出征至今,深入虏境百里,锋抵阿哈故城,兵交戈壁滩,西北震动,满朝欢欣,国人振奋。
虽遭苏吉台之变,然能适时谋断,反败为胜,殊为可嘉。
现着兵部商榷,再遣精锐,资战西北,务恪尽职守,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涤平朔方!
钦此。”
宣罢,柴绍与众人伏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跪接喻令,捧在手中,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萧之藏笑道:“萧学士,公事已毕,请歇息片刻,哺时,我置酒舍下,为故人接风洗尘!”
萧之藏淡眉一扬,拱手笑道:“感谢霍公的盛情款待,不过,此番北来,却要在您的檐下常置酒樽与竹箸了!”
“哦?”
“经秦王举荐,陛下恩允,下官以观文殿学士衔领中军参议,协助霍公征伐梁师都,这是兵部的授任书,”说罢,萧之藏从随从的手中接过一只硃红信封,双手捧起,交与柴绍。
“太好了!”
柴绍接过信封来,看也不看,“唰”地一下揣到怀中,然后伸出双手,紧握着萧之藏,盯着对方,说道,“知我者,秦王也!萧学士参谋帐下,我军是如虎添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