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祝小四的想法,那是要好好补偿翠云,又要好好补偿后来的妻子的,但祝星渊可不会把他的心愿当回事,像祝小四这样的人,对被他辜负的女子,最好的补偿就是滚得远远的别再去祸害人家,人家姑娘随便嫁谁都比嫁给他强!
鹿鸣宴结束,学子们纷纷回乡,落榜的要继续苦读,考中的也不能松懈,毕竟三年后便是会试,试问哪个读书人没有个金榜题名的美梦呢?
祝星渊与玲珑却不急着回去,因为青州府比通州府更大,有更多好玩的东西!
学政大人家的小姐便挑了一个日子,装作与祝星渊夫妻二人偶遇,她先前派了人去盯着祝星渊的一举一动,得来的消息叫这位小姐气了个半死!
祝公子得中解元,是天大的喜事,怎地祝公子的妻子却如此不懂事?
又是游山玩水,又是四处闲逛,这种时候难道不是为祝公子打点后生活琐事让他可以安心读书吗?实在是太轻浮、太不贤惠了!真不知道祝公子为何会娶个这样的女子!
眼见祝星渊带着玲珑进了一家首饰铺子,这位小姐便也带着下人进了去,结果一进去便受到美颜暴击——试戴首饰总不能还戴面纱吧?
于是玲珑那张令人自惭形秽的绝色面容便映入眼帘,祝星渊对她更是温柔备至,两人一起挑首饰,那亲密无间的模样,外人如何插得进去?
小姐连话不想说,便生出一股自卑来,转身便走了。
当天祝星渊便发现那暗中盯着自己的人不见了。
他也没多想,与玲珑在青州府痛痛快快玩了个够,才慢悠悠驾着马车回去。
因为他们在外面玩了太久,喜报比他更快到了大石头村,祝老爹祝老娘简直笑歪了嘴,等祝星渊回来,立刻拉着他去祠堂给祖宗磕头,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老祝家还能有今日。
因着祝星渊考中解元,家里的日子也比先前好多了,先是小儿媳妇给盖的青砖大瓦房,随后又因祝星渊的功名免了赋税,祝星渊再去读书也不需要家中掏钱,家里几个儿子儿媳妇又都是能干肯吃苦的,这日子可不是一天好过一天?
如今祝老娘心头只有两件事儿,一是小儿媳妇嫁进来这么久了肚子还没动静,二则是翠云的婚事。
她说把翠云当女儿看待,倒也不是作假,祝家现在日子红火,翠云又勤快,看中她想把她娶回家的大有人在,只是相看了好几个,翠云却都不想嫁,问她想嫁什么样的,她只说现在不考虑嫁人的问题,只想留在二老身边尽孝。
祝老娘着急上火,这姑娘年纪大了哪有不嫁人的,现在不嫁,等过了二十更没人要!
她哪里知道,翠云的心思还在她幺儿身上呢!
翠云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四儿娶了那样美貌的妻子,如何看得上自己?可人要是能随意控制自己的心就好了,她仍旧是喜欢他,恨不得一辈子不嫁人,就留在祝家帮他尽孝,伺候二老,她宁愿这样也不想嫁给除了他之外的人!
祝星渊越是优秀,翠云越是无法再看上旁人,旁人怎么能跟他比?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这样心甘情愿奉献一生的,可是等到祝星渊回来,真正见到她,翠云才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越是看见他,她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尤其是他对着玲珑那样柔情似水,她心中便苦涩的难以言喻。
她不求嫁给他,只想留在他身边,哪怕做个洒扫伺候的下人也好。
在祝老娘又一次要给翠云相看人家的时候,翠云对祝老娘说了自己的想法,祝老娘顿时愣住了,她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翠云的心思还在幺儿身上……又听翠云说可以不要名分,只求能留在祝星渊身边,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比亲生的也差不了多少了,翠云哭得肝肠寸断,祝老娘怎么能不心疼?
她先试了试幺儿的口风,然后又去试小儿媳妇的。
玲珑剥着橘子,细细地把上面一条一条的白色丝络都清理干净,听祝老娘旁敲侧击了半天,说他们夫妻二人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日后祝星渊出息了,身边总是不能少人,若是这样,倒不如选个最亲近的……
她似笑非笑道:“娘这是什么意思啊,要给星渊身边塞人?让我猜猜看,想塞谁呢?”她吃了一瓣橘子,似笑非笑,“莫非是翠云?”
祝老娘老脸都红了,万万没想到小儿媳妇这样聪明,自己说了这大半天,人家心里清楚明白着呢!但想想哭得让人心疼的翠云,又忍着赧意问:“是这么说没错……翠云年纪也不小了,对四儿又是一往情深……你看这,能不能你跟四儿说说,四儿最听你的话……”
“娘。”
祝老娘被这突然一声吓了一跳,再见儿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更是心虚,“四儿,你,你回来啦。”
她跟老头子商量好的,老头子把幺儿叫出去,她趁机跟小儿媳妇说一说,只是没想到老头子那般不中用,这才多会儿,就牵制不住了?
“娘,你想让我纳翠云,不可能。”
祝星渊大步走进来,把手里的盘子放到玲珑面前,上头摆了几个刚洗过的桃子,刚才祝老爹就是以摘桃子的名义把他叫走的。
祝老娘其实也心虚得很,她自觉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毕竟幺儿能有今天,小儿媳妇功不可没,但翠云也是她的心头肉啊!比起小儿媳妇,自然是女儿更重要些。
祝星渊也给祝老娘留了脸面:“娘还是好好跟翠云说说吧,我并不喜欢她,娘可以帮我转告她,她嫁人时,嫁妆便由我来出,除此之外,还是请她不要再想别的了。”
这话说得很不留情面,祝老娘面上都臊得慌,再见小儿媳妇一脸似笑非笑,更是觉得待不下去,匆匆起身告辞。
待祝老娘一走,玲珑抄起一颗桃子咔嚓咬一口,斜眼看祝星渊:“行情不错嘛,先是什么学政大人家的千金,又是什么痴心不改的青梅竹马。”
祝星渊认真道:“那都是祝小四的,不是我的。”
“不许你动心思啊。”玲珑威胁他,“否则我就打死你。”
“不会。”祝星渊老老实实道,“除了你,别人都不行。”
她也知道他的心意,不过是故意发发脾气撒撒娇罢了,两人都没把翠云放在心上,毕竟造孽的是原本的祝小四,又不是他们,没有说让他们去补偿的道理,真要说起来,要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祝家一家人现在还处于饭都吃不饱的阶段呢!玲珑自认为对祝家已经足够厚待了。
翠云从祝老娘那得了话,自然,怕伤害到翠云,祝老娘是委婉表达的,但这也不妨碍翠云痛哭失声。
从这日起,她便愈发沉默起来,祝老娘再叫她相看,她也去相看,只是总是不成,拖来拖去的,一拖就是三年,直到祝星渊要启程进京赶考了,翠云也仍然没嫁人。
因着这事儿已经有了好几回,祝家人也早习惯了祝星渊带着妻子出发,翠云眼见祝星渊要走,深知此番他一走,便是龙入江海,天地遨游,与自己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生都不知还能再见几回。
家里给收拾了许多东西,祝老爹祝老娘又给了这几年存下的银子,数量很少,却是全部,也是他们的心意,祝星渊却没要,反而又给了祝老爹祝老娘一笔银子,他对他们并无多少孝心,日后也不会在膝下尽孝,只能从物质上尽量弥补。
出发前,祝星渊在搬东西进马车,玲珑偶尔搭把手,翠云不知何时也过来了。
瞧着貌美娇贵的玲珑,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绝望,本来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圈儿又咽了下去。
他们离开时,翠云站在村口看了许久许久,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尽头,也没有回去。
也许这便是她的命,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意识到,她与他一天一地,自己的这些心思,他根本都不知道,也不在意,幼时那个被她牵着手说长大要娶她的四儿,终究是把承诺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