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得意道:“我想它们上钩,它们就得上钩。”
有那么一瞬间,邢冀怀疑自己看到了她身上似乎有一条金龙缠绕,当然,待他定睛细看时,那金龙却又消失不见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可是……邢冀想起玲珑的种种异样,从前不觉得,今日一想,又觉得很不寻常。往日在外头住时,她常常一个人扑蝶玩,那蝴蝶也是有趣,从来不躲她,甚至主动往她发上身上停,那时邢冀以为她是天生丽质,才叫蝴蝶驻足,可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那样简单。
没人知道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邢冀大脑里已经想过了多少可能性,他对三人笑:“那便算为父输了,你们想要什么奖励?”
他们能赢,那是玲珑的功劳,兄妹俩便齐刷刷看向她,玲珑想都没洗双手叉腰:“要去潍州最好的酒楼吃最厉害的大厨做的最美味的饭!”
这个要求太朴实无华,还真的挺好满足的。
潍州最好的酒楼名叫五谷楼,其烧鹅被老饕们称为一绝,也是酒楼的招牌菜,每日限量供应二十只,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多卖,去晚了便没了。
他们四人到的时候,二十只烧鹅早已卖光,玲珑极其失望,甚至想要发脾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想尝尝看这几个出名的烧鹅,结果说是不卖了?
邢冀虽然是潍州牧,待人却是礼贤下士十分有礼,从不仗着身份欺压百姓,得知烧鹅没了,也只是哄着女儿,玲珑却不高兴,趴在桌上,整个人恹恹的,并不开心,他只好让人把厨子叫来让她见一见,问问那烧鹅有多么好吃。
这是玲珑的小毛病,她很喜欢吃,自然也喜欢和厨子交流,对厨子比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
五谷楼的大厨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看着特别和气富态。
他先是给四个贵人见礼,然后一一回答了玲珑的问题,她年纪尚幼,瞧起来稚嫩可爱,直到她举起双手表示高兴,露出了腕子上的一个碧玉镯子——那大厨瞳孔皱缩!随后温声笑道:“今日烧鹅虽只供应二十只,可女郎若是真的喜欢,小的可以破例为女郎再烤上一只,不过女郎可得答应小的,不能告诉别的,且这费用也要是普通烧鹅的十倍。”
邢冀不差钱儿,又比较宠孩子,“可以,那便这样说定了。”
玲珑高兴地拍巴掌:“我可以跟着去看看吗?”
邢冀道:“后厨人多,油烟又重,你去做什么?”
“我想去嘛!”她拉住邢冀的手撒娇摇晃,“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父亲许我去吧!阿姐也跟我一起去!”
邢萱也露出渴望的眼神,她很少出门,一旦出门就什么地方都好奇,都想去看看。
邢冀别无他法,只好无奈道:“那你们去吧,切记要小心,别伤到自己。”
他又派了几个心腹侍卫跟着保护,邢淳也蛮想去看热闹的,可惜被邢冀拽住:“小女郎去倒没什么,她们是贵女,又不会以此谋生,你去了像什么样子,人家用秘方的时候,是避着你还是不避着你?”
邢淳:……
他只好老老实实呆着。
五谷楼的后厨分为两个部分,带着她们的这个大厨只做烧鹅与一些拿手菜,所以有自己的独立厨房跟助手,里头干干净净,堆满了新鲜食材,邢萱第一次进厨房,发出哇的一声,玲珑则是东看看西看看,还特别自来熟地抄起一根洗过的胡瓜,咔嚓掰成两半,自己一半,给了邢萱一半。
邢萱有些羞赧,但还是接了过来,学着玲珑的样子吃,那大厨心中无比激动澎湃,多年未曾寻到下落的小主子,今日是不是寻到了?只是她为何唤潍州牧为父亲?难道她是邢冀亲生?那她腕子上又怎地戴着娘娘的镯子?
虽然娘娘并未与陛下正式成婚,但在华安帝那些忠心耿耿的旧部心中,她已然是华安帝名正言顺的皇后了。
大厨一边清洗刀具,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女郎手上的镯子甚是特殊,不知是何来历?”
邢萱单纯,也没多想,玲珑也很自然地回答:“是我母亲生前遗物。”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大厨心想,怪不得他总觉得小主子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细看那眉眼,岂不是神似陛下?只是不知她如何与潍州牧相识,且……“女郎母亲已经不在了?”
玲珑道:“是啊。”
下一刻,那大厨抹了下眼角,笑道:“这大葱真是呛人,每每切它,都叫人泪流满面。”
玲珑道:“你将刀沾些水,自然就不会辣眼睛了。”
侍卫们笔挺地站在门口,不动如山。
大厨用尽全部心思,做出了一份最美味的烧鹅,果然虏获了玲珑的心,离开五谷楼时,她拽着邢冀的手,连连撒娇央求,要把这大厨挖到府里,天天给她做烧鹅吃。
被这小吃货弄得哭笑不得的邢冀捏了下她软绵绵的脸蛋:“那也得看五谷楼的老板愿不愿意放人。”
玲珑哭哭啼啼,“我要我要我就要!父亲~~”
她撒起娇来,让人想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送给她,邢冀虽然被磨得头疼,嘴角的笑却没下去过,便连邢淳邢萱都觉得好笑,这样撒娇还不叫人厌烦的,也就玲珑一个了。
邢冀只好亮明身份,问酒楼老板可愿放人,又问那大厨可愿跟他们走,并且开出了极高的条件。
老板就是不想放人,又能怎么样?他还要在这地方开酒楼呢!倒是大厨愿意跟他们走,还对老板说,日后仍然每天给他提供二十只烧鹅,这也得到了玲珑的许可,总不能因为她爱吃,便不许旁人吃。
于是这一趟回府,还带了个厨子回来,查过之后,身家清白,邢冀便在自己院子里弄了个小厨房,专门负责给玲珑做吃的。
庄夫人得知后,恨得牙痒痒,可再恨又有什么用?人家厨子直接是在主君的院子里开的小厨房,她的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主君的院子里头去,所以她也只能看着主君把那小贱人宠到天上,连萱娘都没有被那样疼爱过!
邢萱见母亲发怒,小声劝慰:“母亲,其实玲珑她并非母亲想象中那样骄纵,比起府中其他妹妹,她很好相处,也很……”
话未说完,便被庄夫人瞪了一眼:“你是失心疯了!不知道谁与你最亲近?你与她才相处多久,便处处替她说好话,难道你是不想认我这个母亲了?”
邢萱连忙道:“母亲息怒,女儿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庄夫人余怒未定,“从此后,不许你跟那外室女来往,你听见了没有?!”
邢萱一愣:“母亲……”
“听见没有?!”
对邢萱来说,庄夫人从来都是严母,对她要求极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要精通,为的就是将其他庶出妹妹踩在脚下,邢萱也完成的很好,可是这一回,她想起那个眼睛亮晶晶管自己叫阿姐,还带着自己到处玩儿的少女,心中却又生出无数惆怅,倘若她们是亲姐妹该有多好?倘若母亲愿意让她们来往,又有多好?
只是想想,便知道这绝不可能,母亲对外室痛恨入骨,她也不想伤了母亲的心。
随后几日,邢萱愈发郁郁寡欢,她每日的生活都是如此,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喜好,母亲不喜欢她跟庶出妹妹们走得近,她也听话,从不主动招惹,是以姐妹关系冷淡,与阿兄虽然亲近,可阿兄是父亲的继承人,不可能每日都在家,所以邢萱无聊时,便也只能坐在闺房中做女红。
直到一日,她的贴身婢子悄悄塞给她一张小纸条。
邢萱读了,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立刻将小纸条烧掉了,问:“她在哪儿?”
婢子小声回答:“女郎在院子外头等您呢!”
之前庄夫人怕女儿阳奉阴违,要邢萱住在自己的院子里,这样才好管教,邢萱没有反抗,因为表现好,才被允许回自己的院子住,不过庄夫人生怕女儿被带坏,看管十分严格,邢萱身边除却几个从小一起长大,对她忠心不二的婢子外,更多的都是庄夫人的人。
她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因此对外面的世界没有渴望,也不好奇,可一旦见过了,那向往自由的心,便再也无法停止。
小纸条是玲珑写给她的,约她要不要偷偷出府玩,邢萱心动不已,却又不敢惹母亲生气,但最终,想玩的心思还是盖过了对母亲的畏惧,她按照玲珑所说,与婢子换了衣裳,在后门跟玲珑汇合。
邢萱到时,玲珑已经打开了后门,看守后门的两个侍卫被她威胁过,个个不敢说话,玲珑拉了邢萱的手,两人便溜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邢萱还有些慌:“不要人跟着的吗?万一遇到坏人……”
“这可是潍州。”玲珑得意洋洋道,“父亲将潍州治理的很好,即便有坏人,我也会保护你的。”
邢萱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比我还小,你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