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你今天不许再说实话了,否则再多的馄饨也治愈不了我了。”
……
梅花班的茶话会依然在每天的午饭后准时进行,一帮小姑娘各自从家中带了各式的点心干果和茶叶来,就在茶室里团团围坐了,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炭炉烧得暖烘烘,再撒上一把香,满屋子就都是暖意与香气。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话题无非是衣服首饰化妆品、家常八卦男孩子,新鲜事永远不会少
。
“东溪书院的那桩命案你们听说了吗?”同窗甲神秘脸。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被个纸人杀死的!吓得我半宿没敢睡!”同窗乙惊怕脸。
“我怎么听说是被木偶杀的啊?我早就觉得木偶那种东西特别可怕了,从小我就不敢看木偶戏,总觉得它们那眼睛就跟活人的似的,总在台上盯着我,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同窗丙跑题脸。
“我听说有些做木偶的匠人,为了能让自己做的木偶活灵活现,甚至把自己的血滴进材质里,这样木偶就有了灵魂……”同窗丁话题越跑越远脸。
“哪是什么木偶杀人啊,就是真人杀的!”同窗甲重新带回话题,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全屋人都能听见,“我表妹的堂兄就在杀人凶手府上寄居,因对道学颇有研究,那凶手便请他同居一院,两人时常聊些道家的事,同一个屋檐下头住着,什么事能不知道?此事就是听他说的,昨儿太平府的人还去他们那府里查案来着,乔大人都亲自去了,还有你大伯。”冲着燕七一扬下巴。
“这样啊。”燕七道。
“查出什么来了吗?”武玥问。
“问了好些问题,她堂兄也未细说,只道那凶手犯案前一个多月左右的时候突然开始大量地往家里买纸,而后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知鼓捣些什么,燕大人问到凶手一个月前可曾遇到过什么人,亦或去过什么地方,再或其言行可有与平时不一样之处,她堂兄便道:‘他平时不喜与人交际,又好清静,成日就是书院、道观、家这三处,出事之前一个月与往日并无两样,也未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新话题。’——这般问了好些问题,后来查案的人都打算走了,她堂兄才想起个事儿,说完之后乔大人眼睛都放光了,把凶手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好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堂兄说啥了?后来找到了啥?”大家连忙追问。
“她堂兄不肯多言,说燕大人严令他禁口,否则‘让你后半辈子都寄宿为生’,他哪还敢多说啊。”
燕七:“……”这还带吓唬人的啊。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那个神秘的幕后杀人指导师的线索似乎有所突破了,功夫不负有心人。
“闵家这次听说要大办一场,总算有得玩了,否则这冬日里无景可赏,人们又懒怠动弹,什么乐子都没有,怪没趣儿的。”大家的话题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拐到别处去了,什么杀人案的真相根本无关紧要,大家享受的只是八卦的气氛而已。
“听说这次闵家想借着闵大人的寿宴给闵家大爷相看续弦。”有人放送小道消息。
“呵呵。”武玥冷笑,闵宣威原配怎么死的,她早从燕七这儿打听过了,这样的人渣想续弦,那也得看看有没有人愿嫁!
“只怕不仅有,而且还大把地有。”燕七道。
下午课间只有五六七自己人在一起的时候,三人才好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同班人关系再好也不敢明里指摘闵家人,中午的时候大家也只略略一提就过了这个话题,至于大家心里怎么想,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
“怎么会!”武玥接着燕七的话道。
“怎么不会呢?”搭话的却是陆藕,淡淡地一笑,“她们要嫁的又不是闵宣威这个人,她们嫁的是闵家,闵宣威人品如何,那是次要的事。”
“难不成?”燕七看向她。
陆藕将头一点:“是的。”
“你们照顾一下我好吗?!”武玥怒,“眉来眼去的我看不懂
!请通译成天.朝语言!”
“我爹准备为陆莲说下这门亲事。”陆藕淡淡道。
“……”武玥这回没了语言,半晌才找到话,“这得多让人瞧不起啊!”
真正疼自家闺女的人家儿谁会和这种男人说亲啊?!但你能说陆经纬不疼陆莲吗?他这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又犯起了浑啊?
“是陆莲自己求的。”陆藕道。
那样人家儿的原配她高攀不起,闵宣威是嫡子,再怎么也得娶个嫡女,可续弦就无需讲究了,门第高的嫡女谁肯做别人续弦?这续弦的人选多半就在低门嫡女或高门庶女中选了,陆莲三品官的女儿,门第恰好,身份适当,也不算她痴心妄想。
“可算被她等着了。”燕七真相。
可不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权臣之家,皇亲国戚,长子嫡孙,不挑门第,正室夫人,所有的条件都像为她陆莲量身订做,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所能遇到的最好的、唯一的飞上枝头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小藕,这次去闵家你赶紧相个中意的吧,”武玥皱着眉很认真地道,“你爹太不靠谱,我生怕他搞定了陆莲后就把你胡乱安排了,你早定下早放心,实在不行你就考虑考虑我五哥吧!”
“你又乱琢磨什么!”陆藕哭笑不得地搡了她一下,跟燕七混得久了,私底下说起这种事来倒也不觉得太难为情,且知道武玥这话没有取笑逗趣的意思,而真是在替她担着心,“快别闹啊,”学着燕七的语气,“你哥不就是我哥?我把你们家人都当亲人,可别再乱琢磨了!”
武玥便问她:“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别随便瞎说打发我,我和小七好歹替你多留意着点,你不比我们,这会子不是矜持的时候,别等事到临头再病急乱投医,到时候你能宁得过你爹?趁他心思花在陆莲身上,你赶紧和伯母悄悄把事定下,哪怕过个几年再办事呢?”
陆藕闻言还是红了耳朵,被燕七拍在手上,道:“阿玥这辈子就这件事琢磨得最清楚,听她的吧,不然她真敢让她家里几万个哥哥去你家抢亲你信不信?”
“我真敢!”武玥道。
“你看。”燕七道。
两人一唱一和的把陆藕逼得无法推拒,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袖口,半晌方轻声地道:“我不图高门贵府,只求对方是个明白宽厚之人,就算不能温柔以待,好歹知冷知暖相互敬重,我也不稀罕什么貌美郎君风流倜傥,或是什么呼风唤雨叱咤朝堂,我只望他踏实忠诚靠得住,不见浮华,平淡是真。”
燕七道:“我想遍了所有我认识的人,貌似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乔大人。”
陆藕闻言不由一怔。
武玥道:“可乔大人年纪未免有点大……”
“人才二十来岁儿好嘛,”心理年龄已不能透露岁的燕七受到了暴击,“乔大人家庭情况简单,据说家里只有一位老娘,小藕嫁过去完全不必操心内宅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乔大人的为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断不会三妻四妾搞花花肠子,就是他想,也要先问问我们同不同意啊,你说是不是阿玥?别忘了你可是有几万个哥哥的人,小藕可是把你的哥哥当自己哥哥的。”
“说得对!”武玥立刻被燕七说动了,三妻四妾什么的,那最戳她逆鳞,想着乔乐梓一脸好欺负的样子,小藕这样的性子还比较好压得住他,就算小藕压不住,不是还有她武玥和她的几万个哥哥么!嫁人就得嫁个能欺负的住的人才行啊!
“再说比小藕大些才好,操心的事全丢给他去做,多省心?”燕七继续道,“女人操心太多可是老得快的,你总不希望看到小藕年纪轻轻就一脸褶子吧?”
“不希望不希望
!”武玥赶紧摇头。
“年纪大,经事多,两口子过日子,总得有一个有经验的,比两个年轻人能少多少磕磕绊绊?一路瞎子过河似的摸索着过日子,总不如有个人在前拉着手带着你轻松,小藕性子和软,是个居家安室型的,她不适合跟着自家男人去生闯硬撞,倒不如让男人为她省下这把力气来,让她做自己更擅长的,好好的宜室宜家,夫妻两个互长互补,这才是最适合小藕的婚姻模式。”燕七道。
武玥:“……为什么觉得你很有经验似的?”
燕七:“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
武玥:“……我也没见过猪跑……”
燕七:“……”
武玥:“但我得说,你说的的确有道理,现在我觉得乔大人真的挺适合小藕的。”
燕七:“是吧,最关键的一点我悄悄告诉你……小藕呢?”
武玥:“刚才假装去净室跑掉了。”
燕七:“这话只咱俩说啊——最关键的一点啊,我觉得小藕嫁个年纪大点的人,才能pk得了她那个爹啊。”
武玥:“劈剋是啥意思?”
燕七:“就是单挑。”
武玥:“哦哦,你说得对,太对了!但我觉得我五哥的武力劈剋陆经纬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啊。”
燕七:“你看你这就考虑不周了吧,万一那位混蛋得狠了把武五气得手上没收住,打出人命来你说小藕可怎么在中间做人?”
武玥:“……你这么一说……还真怕有这种可能……”
燕七:“对吧,乔大人就好说多了,气得再狠也不大可能一下子打死那位,过程中总得有人拉架,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人命官司发生,而且翁婿之间的年龄差小一点,心理上也不会太落下风,你不能指望那位替小藕撑腰,但你可以期待乔大人为小藕撑腰,既然要为小藕撑腰,自然要在阅历和年纪上都不能太逊于那位才行。”
武玥:“我觉得你十分有做媒婆的潜质……”
燕七:“好的,你的事也包在我身上了,你看我四哥怎么样?”
武玥:“我去个净室。”
燕七:“遇到小藕让她好好考虑考虑我提的人选啊。”
武玥:“我觉得她好像并不反对。”
燕七:“哦?”
武玥:“否则就会跟我刚才提到我五哥一样直接上手怼我了,结果你看,她这会子倒不好意思地跑掉了,说明有戏。”
燕七:“阿玥你今天格外睿智。”
武玥:“是吧!睿智的我决定以后要推波助澜,赶紧给小藕促成这件好事!”
燕七:“那我也帮把手吧,晚上回去我就去找我大伯。”
武玥:“好!干吧!”
燕七:“欧耶。”
躲在净室的陆藕还不知道,自个儿的终生幸福已经在自己好基友们的谈笑间一锤定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