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有云:“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族长名讳郁善子,原江湖“天涯客·何久”,《精灵术语》的作者,将一些精灵文化誉写成册,含百家秘术,比如坦泥族“遁地”,雪女族“镰技”,以及灵芽《花蕊栽培》中的部分精髓等。二十余年前,游历摩障山,遇暴风雪险些冻死在野外,后被丁夫人所救,隐居于此。两人渐生情愫,时至今日也无人知其身份。
神月来时,欲说服他埋伏猎龙团,以天改府界的《灵芽圃卉》作为酬劳。族长以“雪世桃源,无事纷扰”为托词,婉言拒绝。知武力相差悬殊,所以热情招待,送其而去。丁夫人不知他如何抵住的诱惑,直言相问,其言:“知足而乐。为已负人,有如偷挖邻墙,一火之灾,两户皆亡。纵得真迹,终为一空。辅邻驱兽,与邻熄火,足乐足睦。兽凶乃一时,邻交乃一世。虽惹兽恨,而不得其禄,然一生安乐,其乐大于其禄,尤高于其祸。”
不巧,被午马偷听,萌生杀心,至成今日仙逝。
雪人于矿山之中举行葬礼,丁夫人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郁冬节的体内也流淌着人的血液,得知后惘然无语,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冬卉则心清无为,雪白的衣服依旧一尘不染,飘扬的雪花围着轻轻安抚。她的微笑和一滴泪水,是最好的悼念。在众人含泪,送族长入土为安的时候,她又堆了一个雪仆……
雪仆可爱的在人群中走动,乐呵守墓。
可是某人一句也没听进去,正闹着别扭,在午马二人逃跑时,欲欲追杀,岂料被婷儿假装受伤骗了回来。这时子沐手指轻轻一捻,蓝冰速即成形,一朵漂亮的玫瑰如雨后春笋般的鲜嫩。走到冬卉面前,傻乎乎的笑着,送上了祝福。
尤梦见冬节依然颓废,便抓住他的衣领,托到了山巅,怒斥道:“你应该有骨气,别看我二哥像是一个死皮赖脸的傻子,可是他比你明白。用‘族与族’的眼光看问题,不会有好结果;用‘村与村’的心态去面对,就容易的多了。你们也好,这里的人类也好,都把自己认定为‘个别’了……”
郁冬节本以为他有很多话要说,没想只这一句。话后,挠头转身离去。回到明镜府本以为有酒喝,却不见子沐等人。问后,方知去了后院。族长生前有个习惯,每日清明时分亲自浇花。他的举止逐渐影响了雪族,这里的人也慢慢的喜欢上了栽花种草,更有外出够买花卉者。故而,天劫十二灵株,是他们觉得最不可思议,最神奇的植物。
院落里西南方,有一个石拱门,白瓦雪漆,鉴如明镜,经常锁着,连丁夫人也没进去过。族长曾言:“物以当化,究以秘术。”无人明辨,更不知其理。一直以为是他研究植株的园囿,怕有差池,会误使摩障山恶化,故而封闭的。如今门被打开了,一股清凉温柔之气,登时扑面而来。入之方见,色彩斑斓,繁华世界。
绿有修竹,红有芍药。壁画瑶池,梁挂风檠。草衬雪花沙路软,梅扶石蒜并寒烟。鸟数千只,有鱼唼喋。无心飞来燕子,平地乍起秋波。石路光明带几何,清幽已在木兰外。芳思未减,风流独裁。入院三尺见红棉,周身缭绕雪绒娟。封闭式园囿,深藏着烂漫。西南凿月湖,菡萏高芦苇。凝珠下雨作淋漓,慢点琴音敲翠柳。声过西厢,影环帘栊。画阁里什么,伊人梦户中。
尤梦径入,见他们在中央的一座白墙前议论纷纷。此处周遭尽是些高过人腰部的彼岸花,白墙一丈长八尺宽,厚度却只有一面镜子厚,上有文字,别无其他。字若内含而非刻,两面不同,互不交影,清晰可认。正面是:“巧入涟漪村,人道皇陵燕子。传说一女,年约十二,黑发水体,与人不同。乃简单人形,轮廓清晰,身段优美,一见便知为水。民间有言,其有一词,每初秋歌之,倍为伤感,故录之于侧。”转面视之,曰:
清寒露冷,自在飞花木。唤起人间梦香逐。黛凝眸、一种叶色思谁,花弄影、浅得胭脂斯淑。
九堂帘外雪,八里长风,二十三年锁春国。银壤托红衣,绿水流纱,啼白鸟、鸳鸯戏浴。纵花落如何待来年,也无奈杯中尚残秋沫。
(词牌《洞仙歌》)
子沐见尤梦走来,问他可知一二。尤梦笑道:“谁还没个幻想人物,跟你差不多,估计是锁着的一汪情思。又或者真有其人,但不得如愿,借此怀念的。”婷儿一听,猛得用唐刀给了他一棒,说话也没个分寸,丁夫人可站在一旁呢!尤梦又道:“你说他干嘛弄这一处,还不让人进来。该不会是虚写以托情思,又怕人知道他想家吧!”
婷儿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陵可是敏感词语,再加上还有一个村子,如果知道的人越多,那么这个村子的危险就越大。”
丁夫人惊疑道:“你是说涟漪村跟皇陵有关系,他们知道皇陵在哪?”
婷儿道:“这个很有可能,燕子春来秋去,我觉得皇陵应该在涟漪村的南边。绿玲珑曾经说过,那里方向难认,季节难辨,去了就是一个茫然。如果找到涟漪村,要么秋天跟着燕子走,要么春天看燕子从哪里来。”
子沐笑道:“听上去很合情合理,但这么大的白墙,光那个水女就占了九成。内容主旨明显是偏指她而作的,你说的是捎带,尤梦说得才正理!”
尤梦一听激动不已,与他击掌欢庆。婷儿鄙视道:“你俩真的是没事找抽,再嘚瑟一下家法伺候!‘学文癖情,拟梦失义’。别太偏执了,我们是有目的而来不是来悠闲的,让你猜人家心情的。丁夫人说族长要给我们指路,你们觉得他会让我们等燕子吗,恐怕那时候皇陵早就被破坏了!主旨是水女,情思也是她的。这里被锁着,说明她也被锁着,或许是想让我们救她,然后请她带我去皇陵。”
子沐恍然大悟道:“奥……好像很对,那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收拾包袱,走道。”
两人紧跟其后,丁夫人设宴,兄妹陪同。席中尤梦的眼睛盯着冬卉的玉净瓶不放,盼着她送给自己,一路上也好有酒喝,可惜羞怯难言。冬卉猜得八分,笑言相赠。尤梦刚要起身接过来,就被婷儿一刀打了下去。婷儿笑道:“这种东西,贪念太重的人,最好不要带,要不然费钱费力,伤身误事,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心意我们领了!”
尤梦无语,子沐早在一侧偷偷灌酒。三人酒足饭饱后,轻身而去。行了七八日,才下得摩障山。四处空阔,一览无余,只一家客栈,酒旆破烂,茅草丛生。色调灰黄,风沙弥漫,寂静的甚是吓人。客栈七屋连栋,皆是单间未有格局,更无门窗层楼一说。一个废弃的马厩比客栈足足大了三倍,草堆若山,立柱似林。客栈无牌,而马厩有文:
英雄止步无钱酒,趁得功夫可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