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宝在这沉默之中起身,他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就再没有停留的理由,强撑着走出了剑器司署,许多时候,王元宝宁愿自己就是个死去的人,没忧愁,也没有欢欣与悲苦,容身其中,永远要比旁观的知道其中的酸楚,台上的戏子,看得到他
们永远光鲜亮丽的妆容,但那妆容之下的,没有人会去在意。
帷幕落下,戏已散场,卸去卖笑妆容,戏文里的悲欢离合,早就在心中有数,入戏出戏,都只是为了让台下的衣冠看清。
王元宝走出剑器司署,一阵空虚,人活着不止是为了吃喝玩乐,也不是为了庸碌平常,而是有着与旁人不同的念想,王元宝的空虚,正是来自这念想的落空,方先生给了他一个可以看清自己心中所思在远道的机会,而陈越给了他一个春风十里的季节,可是琉璃易碎,彩云散,这些他想要留住的却一一离他而去,就算是老和尚顾两禅让他好好活着,但是失去的念想的人,又该如何好好活着?
世间所有相,皆是虚妄?
但是王元宝去过那山下的世界,纷繁却也迷人,虚妄,到底是哪个虚妄,心中早就有了定论,戏文本子上的描述,总归是有许多虚假,但是跟随邋遢天君谢宗师在市井中的一番游历,又在他心中装了座江湖,虚妄,早就成了真实。
走出剑器司署的刹那,一阵涟漪在王元宝心湖之上泛起。
“只当你没有见过陈越,该忘的,无论如何也记不住。”
王元宝回头看了看依旧在叮当敲打声中寂寞的剑器司署,想开口,却又想不起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继续向着自己该去的地方走去。
绿杨如烟,街巷之中故穿庭宇的飞花,沾染在鼻尖,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元宝鼻尖绕过了槐花微凉的芬芳,比那漫天飞舞的雪白飞花要好上许多。
眼前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窈窕却也英气,就如此大大方方地挡在了王元宝前方,就好似知晓王元宝要去哪里一般。
挡在王元宝前路之上的,正是徐白露的侍女,蒹葭。
王元宝认出了蒹葭,只是徐白露与他并没有任何交集,只是曾远远见过,而挡在前路的蒹葭,更是只在那些帮闲的汉子口中听过,如今却站在自己身前,那秋水一般深邃的眸子中,蕴着冷冷地杀意。
王元宝毕竟已经摸到了凡夫武道的门槛,就连那武运紫胎也孕结而成,若是再看不出蒹葭眼中的杀意,那可就真是把自己练拳走桩的功夫,全都学到了狗肚子里。
气府丹田之内的武运缓缓流转,憾鼎拳谱上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兵家武夫可没有所谓的后发制人的道理,占得先机天时地利,方才是最重要的。
蒹葭眸子中闪过一抹不屑,就算是八境武夫如今站在自己身前,她也是不惧的,又更何况只是个小小的一境武夫,虽然这个一境武夫,原本该是自己的“主人”,蒹葭对王元宝早就起了杀心,没有人会喜欢旁人口中的所谓天意,蒹葭这等真龙血裔更是如此,方两说王元宝是自己天定的“主人”时蒹葭就已经动了杀心,而龙场之局的气运争夺,更兼着水火大道之争,这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徐白露必须得到龙场气运,而与之争夺的王元宝,必须死。
一步踏出,真龙血裔的气势骤然爆发。
王元宝心湖之内的雾气腾然散去,沉睡地蛰龙阴神隐隐有了抬头的迹象。
就算是阴神,真龙的威严也不容一个血脉不纯者折辱。
而就在王元宝准备出拳时,一股阴郁压抑却又让人极为熟悉的气息在身后腾起。
一阵笑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