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三哥在家里住下了。
景云性子老实人也勤快,每天早起来总是把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下到厨房里帮着紫眮一道准备早饭,他人虽有些木讷,却做得一手漂亮活,紫眮连夸几次后他也只是红着脸挠着头嘿嘿直傻笑,游小真便也在这十分朴质的笑容间渐渐懂了夫妻二人选择了景云的原因。
不同于大姐二货亦或自己,打小在高楼大厦混泥土间长大的他们身总带着那一股浓浓的……说不清更道不明的市侩味,而景三哥,无论是因为成长的环境还是天生的性格,他的色彩并不鲜明,也正是如此,色彩鲜明如小真他们,会在不经意间忍不住去靠近景云。
一个追求个性张扬的时代,熟不知没有个性同样也是最大的个性。
……
大学转眼开学五周了,晓白大学是帝国一等一的大学,自开学起便是一场又一场的随堂测试接踵而至,开学一个月后,也面临着这学期第一场大考。
面对着系里下极为注重的大考,即使如游小真这般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学生也不得不抱起一摞摞自己还高的资料去图书馆里刷夜。
学生们已经这样,命题组的几位大教授们更差不到哪去,男人一脸疲惫的坐在长桌之末,听着几位老前辈为了一道颇有争论的历史节点争论不休。
历史学系总会这样,几位老学究们起初争论的是——出题应不应该,不出五分钟矛盾必然激化,演变为各家学派各持一端,为很小一处历史节点据理力争,全然忘记了他们起初是在这里讨论命题问题。
“历史应该严谨,任何一个转折点都将形成蝴蝶效应,带动其后一系列发展而构成体系,关于今天提出的两次弭兵大会我不同意!小苏,你也觉得这个事件实际意义很低吗?”
一位业界颇有威望的老学究吹胡瞪眼向男人看去,苏萧焕坡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右脖颈,还没来得及答话,又有一位头发已花白的老学究拍着手卷纸激动着:
“还有这焚书坑儒,唐朝是鲜卑人建立的朝代,唐朝建立之后,朝代的史学观有了很大的改变,对一些经典的历史事件便不免带色彩性的看法,既然争议如此之高,怎么能轻易写到卷纸去?!你们这是在误导孩子!”
“胡说!那照你这么说,已经编入教材的突厥战争后合同为一家也不对喽?!”
另一方争执。
“不错!”
怒气冲冲的老者拍案而起指着对方怒:
“这教材编的本来有问题,人家土蕃进来,都已经把长安城拿下了,教材里竟然还叫合同为一家?!那感情明儿小老儿我去掀了你家然后和你好好合同为一家怎么样啊?!!”
“你!!”
会议室里一群“书生意气”的学究们快要打起来了……
苏萧焕觉得自己一时有三分无奈与七分感动,据理力争说起来似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如今的学术界已经有太多太多的“附势顺从”及“因利屈服”了……走在这条路的他也会时不时去质疑,大环境之下,真像……还重要吗?
然而此刻他看着这些一位位头发花白骨瘦如柴的学究们大有一副撸起袖子场干的模样,看着这些老先生为哪怕一个极其微小的历史瞬间争论不休,他突然觉得,又怎能不重要呢?一个不知尊重,没有议论声的学术必当没落,也只有始终存在着这样一群能据理力争面红耳赤的大儒们,存在着时刻准备好为所攻术业而献身的人们……一国之魂,便也终不会亡。
当然,至于眼下的话……
苏萧焕站起身来,已经在会议室待过十个小时的他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先出去透透气,毕竟看这争论的架势,怕是自己回来也得不出什么好结论。
男人在大概整了一下凌乱的件后留下一群面红耳赤的老学究们出门了。
……
会议室外的校园月明星稀。
通常但逢大考周男人都是不回家的,办公室的长条沙发是他在学校打“游击战”的床,会议室和办公室只隔两层楼,男人想着干脆顺道去办公室泡一杯泡浓茶回来给会议室里那群争论不休的前辈们润润喉,如此想来,他便慢慢向走廊尽头的安全楼梯那边走了过去。
拉开有点年头的通道门,因为建筑年代久远门并没有安装自助闭门器,男人走出门时下意识转过身将门轻轻带,突的:
“别动。”
男人眸色一沉,对着门没有动作,只因他的腰间被一个管状物轻轻戳住了。
“我有话问你,苏萧焕。”
透过一层窗户间露入的月光,来者的影子在走廊间拉了好长好长,他应该是带了变声器的,话音听来像个小丑似得:
“十一年前,帝国猎豹军军长……寒毅他是当真叛国了吗?!”
苏萧焕轻轻斜了一眼对方在地的影子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