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过后,当吴立文了解刘策现在是远东边军主帅的时候,更是露出一副惊讶万分的表情,连忙对他拱手作揖:“军督大人,下官实不知情您就是驰援高阳的前军都督,还望恕罪啊……”
短短三年,刘策就已经位居自己根本无法触及衣袖的高位,更令吴立文是万分的恭敬。
刘策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吴镇长,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啊,这种礼数就免了罢,如今我大军暂时接管湄河镇,还需要吴镇长和在座各位多多配合,待流贼覆灭后,本军督进京定会为尔等请功……”
吴立文受宠若惊地回道:“军督大人言重了,天军至此,下官理应配合天军剿灭那群反贼,这也是下官现在应尽的职责所在,不敢奢求功劳……”
刘策点点头:“好了吴镇长,客套话都免了,本军督知道你们在怕什么,命人准备酒菜,有些话我们饭桌上再说吧,对了记得多烧六升米……”
说着刘策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边上不听在揉肚子的韦巅,韦巅感受到刘策目光射来,立马站的笔挺想要掩饰下饥饿带来的尴尬,可惜他的肚子却不配合的出卖了他,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
“好好好,下官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吴立文愣了片刻,望了韦巅一眼,立马明白过来,连声答应道。
很快在吴立文的安排下,两桌(韦巅一人吃一桌)饭菜迅速摆了上来,吴立文怕因为酷暑影响刘策食欲,还特意命人将在井水里浸泡过的瓜果摆上了桌面……
吴立文恭敬的给刘策和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向刘策敬去:“军督大人,不知秦先生还有叶先生现在可安好?”
刘策取过桌上酒杯轻轻在吴立文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吴镇长还真是挂念他们呐,放心,秦、叶两位先生安好,等本军督处理完此间事务,进京面圣回转远东时定会替你向他们问好,
不过现在,本军督有几个问题想跟吴镇长好好商量一下,本军督自进入河源至今连破数地,发现百姓似乎都很拥戴伪昌,包括这湄河镇也同样,本军督想听听你对此有何看法……”
吴立文闻言身形一怔,他从刘策后半段话中听出了一丝冰冷的寒意,连忙放下酒杯拱手说道:“军督大人,百姓愚钝,都被流贼那套假仁假义的手段蒙逼,还望您明鉴啊……”
“明鉴?”刘策冷哼一声,仰脖饮下杯中酒水,冷眸扫了圈吴立文和桌上士绅,“那么诸位也是被流贼的假仁假义蒙蔽了?”
“军督大人明鉴啊,我等皆是身不由己……”
吴立文和士绅吓的立马跪在地上,大声对刘策求饶道,另一桌正在狼吞虎咽啃着一条鸡腿的韦巅见到这一幕,立马目露凶光,警觉的抄起放在桌沿的双铁戟,就等刘策一声令下带起一股腥风血雨……
刘策望着跪伏在地的吴立文等人,微不可察的轻哼一声,说道:“吴镇长,你们这是作甚,本军督不过开个玩笑,起来吧,都坐下来和本军督说说流贼怎么个假仁假义……”
吴立文听刘策语气似乎真的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这才和其他人战战兢兢地起身坐回自己位置上。
“军督大人,说句实话,这群流贼和三年前真的不一样了……”吴立文小心翼翼地对刘策说道,“其他地方下官不敢多言,单说这湄河镇,今年年初逆首段洪取下湄河镇后,就免除劳役,减免税赋,甚至鼓励百姓开坑周围土地,对百姓皆是秋毫无犯,久而久之百姓也就对流贼看法大为改观,甚至拥戴做出大逆不道称帝之举啊……”
刘策闻言沉思片刻,闭目思索一阵后,随即明白了段洪的手段,对吴立文问道:“那么敢问吴镇长,你对此又怎么看呢?你身为一镇父母官,又为官多年,该也不会看不透段洪此举用意吧?”
吴立文说道:“军督大人英明,下官又怎会看不懂段洪收买人心的伎俩呢?其实所谓减免税赋,不单湄河镇,整个河源几十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哪还有钱粮交税?再强逼下去就是死路一条而已,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收,
免除劳役更是可笑,城外开垦的土地还不是让百姓自己去劳作么?虽然段洪明言这些开垦的土地都归百姓所有,但军督大人请您仔细想想,河源连年干旱,各地水渠枯竭,且骡马农具样样稀缺,又能犁地多深?庄稼又能有多少收成?
就算有了收成还是会被段洪用钱买走,名义上是不收税了,但眼下河源缺的是粮食啊,这和抢又有什么区别?唉,其实说到底,都怪赵总督太过横征暴敛,才会让流贼钻了空子,
现在的流贼手段和以前明抢是不同了,其实我观其本质还是老样子,一旦河源被流贼全部控制,必会回归那残暴本性!”
听着吴立文的分析,刘策轻轻点了点头,他所说的和自己内心所想几乎一样。任何一个权力从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流贼在短短两年时间就从残暴的形象变成一个极其仁义爱民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太不可思议,这其中要没有阴谋的话就只能用圣人这个词汇来形容,然而世上有圣人么?包括这个世界,刘策至今都没见到过……
吴立文借着说道:“军督大人,下官还要提醒一句,前些日子我听到消息,流贼大将罗松正领兵向湄河镇行来,走的就是当年你劫掠流贼的那条峡道,要万分留意啊……”
“罗松?”
刘策喃喃自语一声,然后虎眸瞬间变得阴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