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再看街上的人,仿佛每个人都盯着他看,阔绰到道路两旁的阁楼主人,卑贱到游街吆喝的奇巧贩子,全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咦?怎么好像仙君们豢养的宠兽坐骑也在看我!莫不成它们的主人也有打算?”
从巷头走到巷尾,他宛如刚从刑场走了下来,满身大汗,衣襟后背全部湿透,这时他再看街上的人,每个路人都用吃人的目光对着他,有几位孔武有力手握屠刀,气势汹汹冲将过来,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他见过这种眼神,俗世里贪官仗势欺人时就是这种眼神,他那亡命的姐姐被这种眼神奸污至死的。
霎时间,他周身的血都升到脸上来,他半天喘不得息,胸口像是有大石压着,怀里仿佛装着火炭,烧得他心口灼烈的痛,他忽然希望前两天不该捡到那些灵石,今天便该没有进城,也遇不到钟家少爷,遇不到他就不会接过这烫手山芋,更不会想起大姐死前的惨状。
几个壮汉斜着眼跑过,又回头诧异的看他一眼,不懂钟公子的朋友在发什么疯。
原来只是路过。
陶跃奇脸色由紫红转青白,忽然虚弱得不堪,浑身冰凉,腿脚也没了力气,呆呆的站在路边。本来无人注意到他这号人物,这下真引来了几个有
心人的留意,恐怕都在好奇这个钟让寻遍大街小巷的外乡人是谁。
这里的动静隐约传到了别处,或者陶公子嗅觉惊人,成天闻着陶跃奇的屁味走路,钟让才消失片刻,他就领着几个扈从摇了过来,见了陶跃奇惊魂未定的模样,他以为自己名声在外,人还没到光是威名就吓得他闻风丧胆了,不由大喜,只不过人前他端得住架子,不肯轻易露出狐狸尾巴,所以用平易面孔示人。
陶公子眼神示意几个扈从将某跃奇带走,他出身扶器城大户,自然不愿跟眼前的叫花子同姓。不料陶跃奇这次胆大包天,派人请他,他竟敢不走,陶公子见状眉眼忍不住一挑。
陶跃奇此刻心底只剩下大而空当的希望,方才还想着舍弃的虚囊,现在又不愿脱手了,他知道要是让人带走,一顿毒打不说,这袋能助他突破地秘境的灵玉肯定是没了,这时他再看街上的人,心中蓦然升起莫大的勇气,仿佛他脸上也有了吃人的凶光,只不过落入陶公子眼中,倒更像是不敢示人的怯弱。
他双脚死死焊在地上,任凭他人拉扯也不肯挪动半步,更是他平生以来第一次敢睁着眼睛瞪别人。
但他终究不敢说个不字。
陶公子不太耐烦了,想上前亲自勾他肩膀,谁知几人旁边突然窜出一团人影,他定眼一看,赫然发现是钟家老幺,那个练武痴迷的呆子,陶公子微微皱眉,若是钟良在场,他尚且能凭借本家关系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面对钟让这墩铁疙瘩,他变不出办法。
小心试探了几句,陶公子套的近乎完全鸡同鸭讲,纵然钟让充耳不闻,陶公子却不敢发作,冷冷瞥了陶跃奇一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人。
陶跃奇再度被钟让搭救,之前种种纠缠的复杂心情,现在倏忽变成了羞愤,他想将灵玉还给钟让,但又舍不得,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离地境就会凭空多了好些年头,但他又羞于收下,进退两难间,无法表述此番心情,只能咬着牙不说话,等待钟让一如往常的静静走掉。
但钟让这次待得有些久,久得让陶跃奇心神动摇,暗想要是他再逗留几息的时间,就把东西还他,这短短的几瞬它好长,幸好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钟让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走远了。
回到钟家门前,钟让没有进去,转身来皱眉道:“出来吧!”
一个绿裙少女从墙脚转出,一脸恬静笑容,她面带好奇的盯着钟让,长睫毛透出晶辉明亮的光,尽管未施粉黛,但这刹那的她显然能胜过城里任何女子,只是这幕落入钟让眼里,不过是张傻傻的笑脸。
两人皆没有开口,钟让自然知道这个女子一路跟着他,近日来到钟府的女子,想必只能是西北杨家的人,突然,女子轻轻开口,了结了他的困惑。
“我叫杨采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