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相看起来四十几许,眼睛却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始终眯着,里头的神色阴沉却又充满威势,身姿挺拔好似巍峨高山,整个人一来,气势便是排山倒海般压迫着跟了来,场面上一下子就进了下来。
他坐下来难得笑了笑,一张阴沉的脸也好似温和了不少,跟在场的众臣说道:“众爱卿不必拘礼,今日只是家宴,无需忌讳。”
底下的人们谢过恩之后便是小声攀谈起来,但还是恪守礼节。
今日的中心人物是卫七郎,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而他本人又是镇定自若,对外界一切言论不予理会。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看不回应,立刻就会引起猜疑,各种眼光投放到他身上,互相小声交流着。
这个时候,皇帝沉稳威压的声音传过来,向着他问了句话,他一说话,大殿便是静了下来,都望着他。
“卫卿,今日家宴,何不带着妻儿过来让朕瞧瞧。”
卫七郎眼眸一抬,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回道:“回皇上,内子身体抱恙,来不得如此喜宴,请恕罪。”这话一听就是敷衍,他说着口不由心的话,泰然处之,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
皇帝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怒气,面上却笑了笑,竟然将他的放肆忍了下来,没在说话,倒是苏流钰,嘴角向上牵起,竟然淡淡笑了起来。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面上看似和蔼互溶,实则心里都在互相猜忌。
此刻将这一慕看在眼里,听着他们说话,一个大臣便是站出来,跪倒在地跟皇上说道:“皇上明鉴,中书令大人此次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辞官,他乃七省之主,手握楚国命脉,不可轻易罢官避世,如若不然,七省便像那散沙一样四分五裂,七省骤分,会直接动摇国本,毁我楚国之根基,还请皇上三思。”
“放肆!”
一道断喝猛地在他说完响了起来,那大臣跪倒的身子吓得一顿,在场的人们也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去,却见是卫七郎人已经站了起来,浑身怒气汹涌,盯着那个大臣,抿着唇阴沉着脸。
只见他冷哼一声,一甩袍摆便是绕过小几,走到了场中央,却不跪,而是高昂着头站着,先是冷眼瞧了一眼大臣,那大臣被看的惴惴,但还是跪在地上不起来,他便是抬头猛地向着苏流钰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是一片寒冰利刃,就像刀子一样射出去,能将苏流钰洞穿。
而后者嘴角带笑,面色泰然,毫不示弱,眼里的神色清润,却也带着戾气,直直望向他。
卫七郎心底冷笑,却是转头向着皇上一拱手,看着苏流钰说道:“苏大人可真会挑时间,今日是东宫确立的大好日子,却被你拿来议朝政,可是有将皇上放在眼里?”
他眼眸平静,站在场地中央就这样直直地望着苏流钰,被他气势所迫,其余的人俱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一时间,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而皇帝却是黑着一张脸冷眼作壁上观,看样子已是怒气汹涌,但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对卫七郎的放肆容忍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发怒,也不罚他,任由他说下去。
“东宫储君兹事体大,也算是朝政要事,中书令大人辞官势必会影响,这又怎能说是妄议呢?”苏流钰淡淡的,他素来巧舌如簧,三两句话就能扭转乾坤。
白皙的脸容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中更加丰神灵秀,望着卫七郎若有似无地笑着,慢悠悠说道:“我听说中书令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话:蔷薇花开得再好,也终有凋零的一天,凋零即过去,即被遗忘,就不应该再被想起。”
他将这句话一说出口,瞬时,整个大殿哗然,而听了这句话,皇上的脸色却更是难看阴沉,望着卫七郎的眼光也是骤冷。
京都杨淮城别名蔷薇城,而中书令掌管七省,手握楚**事和朝政的命脉,最高权力中心便是在杨淮城,所以这个职位又被称为蔷薇令。
历来掌管七省的都是出自寒窗苦读数十载,有大智慧,能胸罗万象之能人,所以每一个必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世间少有,而相对的,掌管中书令一职,就要付出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
比如没有自主的权利选择良配成家,比如为了这个职位,终身不能隐退,又比如就算死了也是皇家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卫七郎对董如有了感情,离不开她时,为了更好地照顾到她,不让她跟着自己吃苦,所以他一定要辞官。
可是他身上背负的不是别的,是整个楚国的国家命脉所在,想要隐退,那是难上加难,一直以来,皇帝不同意,大臣争相劝阻,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是孤军奋战。